龙牙海战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无论东线的滩头、西线的雪山还是南线的江河,战线在惨烈的拉锯中暂时陷入了僵持。寒川帝国以惊人的意志和牺牲,顶住了奥伦特从四面八方发起的猛烈攻势。然而,真正的危机,并非来自某一场战役的胜负,而是如同慢性毒药般蔓延开来的国力消耗。这场战争,正迅速演变为一场比拼资源、人口、工业产能和国家意志的残酷绞杀战。帝国的血脉,正在一点一滴地流干。
御书房内,往日议事的激昂与决绝,被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压抑所取代。户部尚书王玄策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原本花白的头发已然全白,他捧着一份厚厚的、写满赤字的账册,双手颤抖得几乎无法持稳,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陛下……陛下啊!”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不能再打了……真的不能再打了啊!龙牙海战,舰船维修、抚恤赏赐,耗银三百余万两!西线高原,‘擎天军’补给,民夫骡马累死冻毙于途者不计其数,仅粮草一项,每日消耗如山!南线永昌,城池残破,需持续输血!东线月牙湾,重建防线更是无底洞啊!”
他猛地磕头,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国库……国库早已空空如也!加征的税赋,杯水车薪!发行的‘卫国债券’,民间购买力已近枯竭!各州府库藏告急,甚至……甚至已有边远州县,官吏俸禄无以发放,守军粮饷拖欠数月!再这样下去,不需奥伦特来攻,我朝……我朝就要从内部崩溃了啊陛下!”
王玄策的哭诉,字字泣血,句句惊心。他不是危言耸听,而是道出了最残酷的现实。战争这台巨兽,正在贪婪地吞噬着寒川的一切。
工造总局会办陈烁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虽痴迷技术,但也深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陛下,王尚书所言极是。工造司各坊,原料供应时断时续,尤其是精铁、硝石、优质木材,价格飞涨且有价无市!许多工匠,因粮饷不足,家中断炊,已有怠工乃至逃亡现象。‘云雀’计划进展缓慢,非是技不如人,实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不甘与焦虑。
大将军郑知远刚从北线风尘仆仆赶回,闻言虎目圆睁,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亲身经历了北境大军云集带来的巨大消耗,深知王玄策所言非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勇猛如他,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
情报司主官皇甫嵩阴恻恻地开口,声音如同毒蛇滑过冰面:“陛下,据‘暗刃’密报,奥伦特国内亦非铁板一块。其议会中反战之声渐起,军费开支巨大,民间亦有怨言。然……其百年积累,底蕴深厚,海外殖民地资源源源不断输入,短期内,其消耗能力远胜于我。他们……打得起这场持久战,意在拖垮我们。”
林牧之端坐在龙椅上,面沉如水。他面前御案上,除了王玄策的账册,还有各地上报的灾荒、流民、乃至小规模骚乱的奏章。战争的阴影,已经笼罩了整个帝国。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那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能感受到龙椅之下,帝国根基正在发出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诸卿,”良久,林牧之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朕知道难。难如上青天。但仗打到这个份上,已无退路可言。奥伦特就是要用这钝刀子,一刀一刀放干我们的血。我们若示弱,若退缩,便是万劫不复。”
他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扫过帝国山河,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更是钢铁般的意志:
“王爱卿。”
“老臣在……”王玄策颤声应道。
“国库空了,就想办法变出钱粮来!传朕旨意:皇室、宗室、百官,俸禄再减五成!宫内用度,削减七成!朕与尔等,共体时艰! 同时,开放部分皇家矿藏、山林特许经营权,向民间大商贾募资,许以战后重利!必要时……可仿前朝旧例,鬻卖部分虚衔爵位,以解燃眉之急!” 这是近乎刮骨疗伤的举措,势必引发巨大非议,但林牧之已别无选择。
王玄策闻言,浑身一颤,深知此令一下,将震动朝野,但看着皇帝决绝的眼神,他只能重重叩首:“老臣……遵旨!必……必竭尽所能!”
“陈爱卿。”
“臣在!”
“原料短缺,就开源节流,变废为宝!加大国内矿藏勘探力度,鼓励民间回收废旧铁器、硝石!工造司集中力量,优先保障前线最急需的弹药和关键部件生产!‘云雀’计划不能停,但要更精打细算!告诉工匠们,他们的妻儿老小,朝廷……朝廷绝不会让其饿死!” 林牧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陈烁深吸一口气,肃然领命:“臣明白!工造司上下,必与帝国共存亡!”
“郑爱卿,皇甫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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