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川一式” 蒸汽机那沉重而有力的轰鸣,恰似惊雷乍响,震彻麒麟山谷,标志着寒川在征服自然力的征程中迈出里程碑式的一步。然而,这象征工业文明曙光的动力之声,传入寒川主城及更广阔的民间社会时,并未即刻迎来万众欢腾,反倒如巨石投湖,激起层层叠叠、错综复杂的文化涟漪与思想波澜。寒川科技之树在物质层面飞速生长的同时,其根系不可避免地与这片土地上深厚的传统文 - 化土壤,发生了剧烈的碰撞与交融。
最初的碰撞,源于人才选拔体系与社会价值认同的深层风波。随着工造学院、药石学院及新设立的 “格致学堂”(专注基础科学研究)逐步兴盛,一批凭借数算、格物、匠作等 “新学” 才华崭露头角的寒门子弟,陆续进入各级官署担任技术官吏,部分人更因专利发明获重赏与爵位,社会地位显着提升。这一现象直接撼动了千百年来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及 “学而优则仕” 的传统价值体系。
以主城数位德高望重的老儒为核心的清流文官群体,率先表现出不安与抵触。他们并非反对寒川富强,却坚信治国之本在于 “仁义道德”,在于精通经史子集、熟谙圣贤之道的 “士人”。一日朝会,一位白发苍颜的老翰林手持笏板,躬身奏请,言辞恳切却难掩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主公!老臣听闻,近日工造学院岁考,竟以‘机关巧械’制作优劣为升迁依据;专利赏赐之重,远超诗书教化之资。此风若滋长,恐致人心趋利,工匠之术凌驾于圣贤之道之上!长此以往,国本恐将动摇!寒川立国根基,岂能系于‘奇技淫巧’乎?”
此言一出,即刻得到诸多传统文官附和。他们担忧,这种重技术、重实效的取向,会削弱儒家伦理的社会主导地位,使自身赖以安身立命的经史之学贬值。
几乎同期,民间亦涌现出种种疑虑与传言。对普通百姓而言,蒸汽机 “铁躯饮水吐烟”、显微镜下窥见的 “微末生灵”、磺胺药粉起死回生的 “神迹”,皆超出世代相传的经验范畴,显得神秘而令人不安。
茶馆酒肆间,滋生出诸多谣言:“听闻工坊之‘火蒸机’,以摄取地底阴魂为动力,久用必折损地气,招致灾祸!”“华棠大人所制药物,恐借巫蛊之术炼成,否则何以从寻常物料中得‘神药’?”“令子弟学摆弄铁石之术,岂能有出息?不如躬耕读书,方为正途。”
这些疑虑,既源于对未知的恐惧,也包含对原有生活秩序可能被颠覆的本能抗拒。即便部分民间行会的老匠人,对工造总局推行的标准化生产与专利制度亦心存抵触,认为其破坏了 “师徒相传、秘技自珍” 的行业传统。
面对朝堂争议与民间暗流,林牧之未采取简单粗暴的压制手段。他深知,科技进步若无法与文化演进相协调,终将如无根之木,难以真正深入人心,甚至可能引发社会撕裂。因此,他决定引导这场不可避免的碰撞,使其向富有建设性的融合方向发展。
他首先在朝堂之上,针对老翰林的谏言作出回应,语态平和而立场鲜明:
“老先生忧国之心,朕深为感念。然朕有一问:昔年孔子制礼作乐,岂非‘技艺’之属?周公营筑洛邑,岂非‘工事’之范?格物穷理以探天地之奥,制器利民以解生民之困,何尝不是践行圣贤‘经世致用’之道?”
言罢,他环视众臣,声调渐沉:“当此乱世,强敌环伺,若空谈仁义而无御敌之器、富民之术,寒川早已湮灭于兵戈之中。我寒川之‘文’,非仅诗词歌赋、章句之学,更应包含强国富民之实学!工匠精于器,医者精于药,农者精于田,此皆大道在不同领域之彰显,何必将其分高低、论优劣?”
他进一步阐述 “新学” 理念:“朕推行科技,非欲废弃诗书礼乐,而是拓宽‘学’之疆域!使通晓机械之理者、精研经史子集者,皆能各展所长、为国效力。寒川之强,需文武兼备、古今贯通之全才!”
为将理念落地,林牧之推行一系列旨在促进科技与文化融合的举措:
一、改革科举与选官制度体系
保留传统经义取士通道的同时,增设 “明算科”“格物科”“匠作科” 等专科考试,选拔精通算学、物理、工程技术的实用人才入仕,授予相应官职,与传统文官体系并行。此举为技术人才开辟正式上升通道,显着提升 “新学” 的社会地位。
二、倡导 “学以致用” 的治学风气
鼓励文人士子跳出空泛辞藻的桎梏,关注现实议题,撰写涉及农桑、水利、工械、医药的策论与笔记,将文学才华用于记录、传播实用知识。王玄策更牵头组织学者,编纂《寒川农工要术》,系统梳理本土科技成就,使其融入文化传承体系。
三、引导民间认知革新
针对民间疑虑,林牧之未强行禁绝谣言,而是命华棠、禽滑略等专家,以通俗易懂的语言编撰《格物浅说》《药石常识》等普及读物,由识字吏员或学堂学子在市井乡间讲解;同时通过实地演示(如蒸汽机抽水灌溉农田、磺胺救治平民),以事实消除恐惧,传递 “科技造福民生” 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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