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劫 第83章 再遇林凤启

“你呀，被这猫妖给骗了！”道衍和尚拂动袈裟，枯瘦的手指在笼前划过一道弧光。笼中耄耋正用利爪勾住铁栏，琥珀色瞳孔缩成竖线，尾尖炸起三尺银毛。和尚却似逗弄顽童般屈指轻弹笼壁，叮当声里那畜生踉跄着跌回草垫，爪下压着的半块酱牛肉早被嚼得稀烂。

“此獠唤作耄耋，血脉承自山海经异兽，倒有数百年修为。”道衍捻着佛珠轻笑，忽而并指如刀划过虚空，笼中骤然腾起幽蓝符文，“只可惜当年忽摩可那蛮子用马帮秘术，将它修行根基锁在血契之中。如今没了契主为媒，纵有通天本事也如断翅鲲鹏。”

耄耋喉间滚出低吼，前爪刨地扬起腥臭草屑：“老秃驴休要猖狂！待猫爷我……”话未说完，江十六已踩着步子踱来。少年眼底阴翳未散，腰间铜铃却随着步履轻晃，在寂静夜里荡开细碎涟漪。

那畜生突然弓起脊背，浑身银毛如刺猬倒竖，尖啸声刺得烛火明灭：“黄口小儿也敢……”话音戛然而止——江十六竟单手解开锁链，笼门吱呀洞开的瞬间，少年面上阴云尽散，露出八颗白牙：“猫爷安坐，且看小弟这厢有礼了。”

耄耋迟疑着探出左爪，见江十六非但不退，反而解下外袍铺作垫子，这才晃着蓬松尾巴踱将出来。猫尾般的毛簇在身后轻颤，金瞳扫过桌案时突然定住——常生正抱着酒坛踉跄入门，檀木食盒里酱肘子泛着油光，八宝鸭的香气混着女儿红直往人鼻子里钻。

“猫爷请上座。”江十六亲自搬来紫檀椅，袖中滑出的银箸已稳稳插在鸭胸上，“忽摩可大军压境前，您只当是来江南别苑休养。若嫌闷得慌……”他忽然压低声音，指尖在桌面画出弯月，“后院有株百年桂树，正适合赏月饮酒。”

耄耋的胡须抖了抖，前爪按在温热的酒盏上：“你小子倒会来事。”说着已叼起半只鸭腿，油渍顺着银须滴在青石砖上，“说好了，一日三餐都按照这个标准，少一餐猫爷我立马就走！”

江十六点头称是，言语了几声常生好好招待便给老和尚使了个眼色往外走去。

行至江边，江十六望着滔滔的江水，背对着道衍和尚一言不发，好似在琢磨着什么。

“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心计，我看隐隐有些枭雄之姿哟。”道衍和尚率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氛围。

江十六瞥过头来看着道衍和尚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开口说道：

“既然你知道我不傻，那也没必要瞒着我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你是那所谓的‘渝王’殿下安插来接近我的，是也不是？”

道衍和尚听罢默不作声，他自然是知道与宋光阴一起鏖战忽摩可被江十六见到了。

“从当铺，再到拍卖行，最后又到我江北的老房子….”江十六说着突然呵呵一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这渝王殿下可真是好生算计，找我恐怕不只是单单因为我和林凤启的交情吧？怎么，我这一届官痞小民也有什么配他那高高在上的王爷惦记的？”他突然逼近半步，衣袖被江风掀起，露出腕间那道爻疤。

道衍和尚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终于是打开了话匣子：

“殿下的计策自有他的道理，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至于目的….”道衍和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不敢保证未来会不会与你有害，不过现在来说对你肯定没什么坏处就对了。”

江十六眼神一凝，面色凝重的一字一顿坚决的说起：“我不喜欢被人当作棋子的感觉。”

道衍和尚摇了摇头说道：“我得好言相劝你一句，上边儿的人不傻，金陵城那一战虽功被不相干的人领了。但能斩杀鎏金境界敌将这种大事洛朝早就传的满城风雨了，你是那一战见证活下来的唯一一个人，如若你现在漏头，那要找你的起码有三拨以上的人马，他们的目的我不敢保证好坏，但是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老和尚说着使了个眼色看向李虎的营地，军营的火把在晚霞中明明灭灭，“江北是得守下来，但你求之不得的进京面圣可未必是件好事哟。”他说着便要走开，临行前留下了一句，“对了，若不想成为棋子，那就拼了命也要当上下棋的人。”

道衍和尚的话回荡在江十六耳边迟迟没有散去，八百个兄弟不能白死。孟乾元和他们不应该只是一座在鬼嚎峡无人问津的一座座孤坟，他只想事情是本应该发生的那样，可现在暂且不论这些还未雪耻的往事，他就算要光明正大的活着也成了奢望….

第二天一大早李虎便找上了他，说江北守将秦岳得知李虎的快船营立下奇功要设宴招待，并且商讨反攻的事宜。江十六自然是推脱了一番，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抛头露面对那些想要找到他的人来说无异于送上门的羔羊。

不过这宴席得去，只是得躲着点人。

夜色悄然已至，在李虎出发之后江十六着了一身夜行衣便跟了上去，行至江北军总营之时他顺带手观测了一会军备人力，正如李虎所说确实大部分主力军都被调走去后方平越王的叛乱了。

不过这秦岳倒不愧是洛朝中赫赫有名的将军，就算只剩下些亲兵卫队和临危受命新纳入的官军，军营内也没有很松散，新兵蛋子的甲叶碰撞声里混着老兵的呵斥，某个校尉正用长枪尖挑着沙包让新兵练习刺击，沙砾飞溅到他藏身的箭垛上。更远处，秦岳的亲兵正在校场演练阵型，铁甲摩擦声与战马嘶鸣交织成网，将他紧紧笼罩其中。

他屏住呼吸，看着帐外飘动的旌旗在夜风中卷成残影，忽然觉得喉头发紧——这满营的肃杀之气，比金陵城那些绣花枕头更像洛朝的脊梁。

一声熟悉清脆的马铃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营帐前，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身着银甲红袍的女将正站在帐前。这身影江十六再熟悉不过了——正是林凤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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