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的光亮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赵煜眯着眼,适应着久违的日光,每迈出一步,脚下的青石板都仿佛在晃动。伤口在行走的牵扯下发出尖锐的抗议,冷汗瞬间浸湿了刚换上的粗布内衣。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维持着还算平稳的步伐,不能倒,至少现在不能。
身后的若卿和张老拐抬着担架,更是步履维艰。王校尉的重量,加上简易担架本身的笨拙,让两人没走多远就气喘吁吁。张老拐独臂使不上全力,大部分重量都压在若卿和担架后方的夜枭身上(夜枭在需要时会在后方托扶)。若卿咬着下唇,脸色涨红,一声不吭地硬撑着。
小巷并不长,很快便汇入了一条稍显宽敞的街道。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叫卖声、车马声、交谈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鲜活的、却与他们格格不入的市井气息。有人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领头,一个独臂瘸腿的汉子和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抬着昏迷不醒、盖着破布的同伴,还有一个眼神锐利、行踪飘忽的断后人。这组合怎么看怎么诡异。
“看什么看!”张老拐被看得火起,独眼一瞪,低吼道。他那凶悍的模样倒是吓退了一些好奇的目光。
赵煜低声道:“老拐,收敛点,别惹麻烦。”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不起眼,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按照昨晚粗略的计划,他们需要穿过小半个京城,从西北方向的城门出去。这段路,对现在的他们而言,不啻于一场长征。
“走小路。”赵煜对京城巷道还算熟悉,尽量选择人少、僻静的路线。但即便如此,身体的负担和精神的紧绷也几乎到了极限。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赵煜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不得不停下来,靠在一处斑驳的墙壁上喘息。若卿和张老拐也趁机放下担架,揉着酸痛的肩膀手臂,汗如雨下。
“殿下,您怎么样?”若卿担忧地看着赵煜毫无血色的脸。
“没事……歇一下就好。”赵煜摆摆手,声音虚弱。他看了一眼担架上的王校尉,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还算平稳,林大夫的药似乎暂时起了作用。
夜枭无声地靠近,低声道:“后面干净,没尾巴。”他一直在留意身后的情况,陈擎的清场看来是生效了,至少明面上的眼线不见了。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休息了片刻,队伍再次启程。走走停停,穿过一条条狭窄的巷道,绕过热闹的市集。每一条主街都像是一道需要鼓足勇气才能跨越的关卡。赵煜全靠意志力强撑,他甚至能感觉到伤口处有温热的液体渗出,肯定是又裂开了。
午后,他们终于远远看到了西北方向的城门楼。城门口盘查似乎比平时严格了些,兵士对出入的行人车马检查得格外仔细。
“妈的,不会是冲我们来的吧?”张老拐有些紧张。
“沉住气。”赵煜深吸一口气,“我们现在就是普通逃难百姓,身上没什么违禁品。”最重要的星盘碎片和地图被他贴身藏得极好。他示意众人整理了一下仪容,尽量显得自然些。
排队出城的人不少,轮到他们时,守门兵士打量着这支奇怪的队伍,尤其多看了几眼担架上盖着破布的王校尉。
“干什么的?抬的什么人?”一个兵士用刀鞘挑了挑担架上的破布,露出王校尉昏迷中依旧带着痛苦表情的脸。
赵煜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沙哑和疲惫:“军爷,我们是北边逃难来的,这是我大哥,路上染了恶疾,昏迷好几天了。听说落霞镇有位郎中擅治疑难杂症,我们想去碰碰运气。”他刻意流露出绝望中带着一丝希冀的神情。
兵士皱了皱眉,又看了看赵煜苍白的脸和张老拐的空袖管,嫌弃地挥了挥手:“晦气!快走快走!别死城门口!”
众人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连忙抬起担架,快步穿过了城门洞。
当双脚真正踏足城外的土地,回头望去,那高大的城墙仿佛一道隔开两个世界的界限。城内是波谲云诡的朝堂争斗和致命的软禁,城外是未知的荒野和更加叵测的前路。
没有时间感慨,必须尽快远离京城范围。按照计划,他们要在天黑前赶到第一个可能的落脚点——距离京城约二十里的一处荒废驿亭。
官道上尘土飞扬,偶尔有车马疾驰而过,溅起一片灰土。抬着担架走官道太显眼,也容易被快速行进的车马冲撞。他们只能选择沿着官道旁的土路艰难前行。
赵煜的体力消耗极快,每走一段都需要停下喘息。若卿和张老拐更是累得几乎虚脱,全靠一股劲撑着。夜枭前后照应,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日落时分,天色迅速暗了下来。荒野的寒风刮起来,像小刀子一样往骨头缝里钻。那处荒废的驿亭终于出现在视野里,孤零零地立在暮色中,残破不堪,但至少能挡点风。
走进驿亭,里面蛛网遍布,地上满是灰尘和碎瓦砾,还有一股牲畜粪便残留的骚臭味,显然很久没人用了。但此刻,这里就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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