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夫离去时那惊惶未定的背影,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水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在粮店仓房内无声地扩散。希望与危机感交织,让等待变得更加煎熬。
张老拐不再踱步,他靠在麻袋上,独眼望着屋顶的黑暗,不知在想什么。夜枭依旧保持着警戒,但气息比之前更沉凝。若卿则小心地将吴大夫留下的安神药方收好,虽然知道可能用处不大,但这至少代表了一种态度,一种来自外界的、试图介入的姿态。
赵煜躺在草席上,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疲惫如同两条恶毒的蟒蛇,缠绕着他,试图将他拖入沉睡。但他不能睡,他必须保持清醒,思考下一步。吴大夫是信使,他的任务已经完成。真正的决断,在陈副将手中。这位手握部分兵权、态度暧昧的将军,会如何对待他们这群烫手的山芋?是庇护,是利用,还是……清理?
时间在沉默中流淌,外面的天色彻底黑透,只有粮店前堂隐约传来掌柜拨弄算盘的细微声响,更衬得后院仓房死寂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更久,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不同于寻常的脚步声。不是掌柜那轻缓的步子,也不是吴大夫略带急促的步履,而是沉稳、有力,带着某种久居人上的节奏感,而且,不止一人。
仓房内的几人瞬间绷紧了神经。张老拐握紧了身边的木棍,夜枭如同融入了门后的阴影,若卿则下意识地靠近了赵煜。
脚步声在院中停下。随即,响起了粮店掌柜那特有的、平淡无波的声音:“将军,人在里面。”
将军?!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入了仓房内每个人的脑海。陈副将……竟然亲自来了!
饶是赵煜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由得呼吸一窒。是福是祸,即将揭晓。
仓房的门被从外面推开,依旧是掌柜的举着油灯先进来。但这一次,跟在他身后的,不再是吴大夫,而是一个身着深色常服、身形魁梧、面容肃穆的中年男子。他约莫四十余岁,下颌线条刚硬,眼神锐利如鹰,仅仅是站在那里,一股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和身居高位的不怒自威便扑面而来。他身后,只跟着一名同样穿着便服、但眼神精悍、太阳穴微微隆起的亲卫。
此人,正是京畿卫戍副将,陈擎。
掌柜的将油灯放在一个稍高的麻袋上,便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垂手而立,仿佛自己不存在。
陈擎的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仓房。在重伤憔悴的赵煜脸上停留一瞬,在独臂瘸腿、却依旧眼神凶悍的张老拐身上掠过,在紧张得脸色发白的若卿身上顿了顿,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锁定在角落草席上,那个被诡异暗红纹路覆盖的王校尉身上。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疑虑,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本将陈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狭小的仓房内回荡,“你们……谁是主事之人?”他的目光最终落回赵煜身上,显然,尽管赵煜伤势最重,但那不同于常人的气度,无法完全被狼狈掩盖。
赵煜在若卿的搀扶下,艰难地、却尽可能挺直了脊背,迎向陈擎的目光。“在下……赵煜。”他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在陈擎这样的人面前,任何伪装都是徒劳。
陈擎眼中锐光一闪,显然对这个名字及其背后代表的身份并不意外。吴大夫带回的消息,必然包含了对赵煜身份的猜测。“十三殿下。”他微微颔首,算是见礼,但语气中并无多少敬畏,更多的是审视,“殿下派人传话,所言之事,骇人听闻。本将……需要亲眼验证。”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王校尉,意思很明显。
赵煜心中明了,这是最关键的一步。他示意若卿和张老拐稍安勿躁,自己则对陈擎道:“将军……请看。但请务必……小心。此‘蚀’力极不稳定,易受……刺激。”
陈擎没有说话,他抬步,缓缓走向王校尉。那名亲卫紧随其后,手看似随意地按在腰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张老拐和夜枭。
随着陈擎的靠近,或许是感受到了生人强大的气息,或许是单纯的巧合,王校尉的身体再次出现了轻微的痉挛,喉咙里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身上的暗红纹路也随之微微亮起,那阴冷混乱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亲卫脸色微变,下意识地向前半步,挡在陈擎侧前方。陈擎却抬手制止了他,他站在原地,仔细地观察着王校尉的状态,脸色愈发凝重。他久经战阵,见过各种惨烈的伤势,但眼前这种仿佛从身体内部透出的诡异与不祥,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便是……‘蚀’力侵蚀?”陈擎沉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是。”赵煜肯定道,他示意若卿拿出那个金属圆盘,“此物,来自‘扭曲飞鸟’据点,与王校尉体内之力……同源。”他又指了指王校尉,“而他,是三皇子赵焰……进行人体试验的……活证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