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那边的火光与厮杀声仿佛还在脑后嗡鸣,撤离的路变得格外艰难。临渊城像一头被惊醒的凶兽,蛰伏在愈发深沉的夜色里。家家户户门窗紧闭,灯火俱灭,可赵煜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正从门缝、窗隙间透出来,黏在背上,冰冷又惶恐。北狄的暗桩、天机阁的眼线,还有那些被三皇子收买的城防兵,此刻都成了阴影里的鬣狗,嗅着血腥味,伺机而动。
不到三十人的残兵,搀扶着挂彩的同伴,还要护着几十个惊魂未定的百姓,在这迷宫般的小巷里挪移,速度慢得让人心焦。赵煜右肩的箭伤崩开了,血浸透了粗劣包扎的布条,黏腻地贴在皮肉上,每动一下都牵扯着钻心的疼。但这疼,比起右手掌心那死沉麻木的感觉,反倒算不得什么了——那块星盘令牌像是彻底耗尽了力气,沉沉嵌在肉里,之前祭坛上那股灼热躁动平息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压得他心头喘不过气。
老韩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胸前衣襟洇湿一片,喘气声嘶哑得厉害:“他娘的…这七拐八绕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再绕下去,天都要亮了!”
“省点力气走路!”王校尉低声呵斥,他一条胳膊用布带吊着,脸色惨白,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个岔路口,“夜枭,前面什么情况?”
夜枭如同暗影般从前方檐角滑落,声音压得极低:“统领,王校尉,前面两条巷口都有钉子,过不去。只能走右边那条死胡同,从染坊后墙的破洞钻,那边挨着污水渠,味道冲,守卫也松些。”
“死胡同?”若卿蹙眉,她的右肩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显然也在强忍痛楚,“万一被堵在里面…”
“没别的路了。”夜枭语气斩钉截铁,“北狄人正在收网,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等人。”他说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赵煜的右手。
等人?等三哥带着星枢盘杀个回马枪?还是等那个始终未曾露面的北狄国师?赵煜心往下沉了沉。
“就走那边。”他沙哑着嗓子下了决心,“味道冲正好遮掩行迹。王校尉,让你的人护好百姓走中间。老韩,带几个还能打的断后。若卿、夜枭,跟我前面开路。”
命令下去,无人再议。残存的玄武军士兵沉默却高效地动了起来,将惶恐不安的百姓护在当中,转向那条弥漫着霉烂与污物腐臭的小巷。
巷子窄得只容两人并肩,高墙耸立,将本就稀薄的月光彻底隔绝。脚下是滑腻的青苔与不知名的秽物,每一步都得踩实了。污水渠特有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几个体弱的百姓忍不住弯下腰干呕。
赵煜强压下喉头的翻涌,左手紧握真空刃,鹰眼视觉在黑暗中发挥到极致,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的光影和声响。掌心的令牌依旧沉寂,但这死寂反而让他脊背发凉,像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平静。
队伍深入小巷近半,赵煜耳廓微动,捕捉到一丝极轻微的、不同于污水滴落的声响,来自左侧墙头。
“停!”他猛地抬手低喝。
几乎同时,左侧墙头一道黑影疾扑而下,手中短刃直刺赵煜咽喉!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赵煜早有防备,真空刃向上疾撩!铛的一声脆响,火星迸溅,堪堪格开短刃。但对方力道奇大,震得他手臂发麻,肩头伤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与此同时,前后巷口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和呼喝!
“中埋伏了!”老韩在后面怒吼,兵刃交击声立刻炸响。
“护住百姓!”王校尉的声音从队伍中部传来,夹杂着士兵们结阵的呼喝。
赵煜无暇他顾,那黑影一击不中,落地后如同无骨般一扭,再次揉身扑上,短刃划向他腰腹。借着鹰眼视觉,赵煜看清这是个身着紧身黑衣的瘦小男子,面蒙黑布,只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
不是北狄武士的路数,倒像是…天机阁豢养的死士!
赵煜侧身闪避,真空刃顺势下劈。那死士异常滑溜,以近乎违背常理的姿势拧身避开剑锋,短刃反手撩向赵煜手腕。
“殿下小心!”若卿娇叱一声,长剑出鞘,直刺死士后心,逼得他回身格挡。
赵煜得到喘息之机,心知不能恋战。“夜枭!找路!”
墙头上传来夜枭短促的回应:“右边墙高三丈,有落脚点,能上!百姓不行!”
“老韩!王校尉!向我们靠拢!准备上墙!”赵煜当机立断,同时从怀中摸出最后两颗烟雾弹,看也不看便向前后巷口掷去!
嘭!嘭!
浓密的灰白烟雾再次弥漫,瞬间吞没了狭窄的巷道,呛人的气味盖过了污水的臭气。咳嗽声、惊呼声、敌人的咒骂声乱成一团。
“快!上墙!”赵煜催促着,与若卿合力逼退那难缠的死士。夜枭已从墙头垂下一条绳索。
玄武军士兵训练有素,立刻协助身手敏捷者和少数胆大青壮攀爬。伤者和老弱妇孺被集中护在墙根下。
那名天机阁死士在烟雾中如同鬼魅,几次三番试图冲破赵煜和若卿的拦截,目标明确——直指赵煜!显然,夺取星盘令牌是首要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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