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彻底黑透了。林子里黑得像是被浓墨泼过,那点可怜的月光根本穿不透层层叠叠的树冠。湿冷的气顺着领口、袖口往里钻,冻得人牙齿都在打颤。脚下的路完全看不清,深一脚浅一脚,全是靠着前面人模糊的背影和一点微弱的直觉在硬撑。没人说话,连喘气都刻意压着,生怕那点声响会招来什么不该来的东西。只有偶尔踩断枯枝的“咔嚓”声,格外刺耳,每次都能让一片人瞬间僵住,手按上刀柄。
赵煜走在队伍靠前的位置,右臂的疼痛已经有点麻木了,但那种沉重的酸胀感依旧挥之不去。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维持平衡和辨认方向上。老韩手里的指南针在这种环境下基本成了摆设,看不清。他只能更多地去依赖怀里那块破石头传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牵引感。这东西像是黑暗里一根看不见的细线,扯着他往一个方向去。感觉比白天清晰了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围太静,心也静下来的缘故。但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这鬼东西指的路,到底是生路,还是更深的坑?
“殿…殿下,”旁边一个扶着伤员的小兵声音带着哭腔,腿肚子都在发抖,“咱…咱还要走多久啊?这黑灯瞎火的…林子里的狼…”
“闭嘴!”老韩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狠劲,“想活命就跟着走!再嚷嚷,老子先把你扔出去喂狼!” 那士兵立刻噤声,只剩下压抑的抽泣。
赵煜没理会这点小骚动。他所有感官都放大到了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里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响动,眼睛努力在绝对的黑暗里分辨着障碍物的轮廓。真空刃的剑柄被他左手握得死紧,冰凉的触感是他此刻唯一的慰藉。若卿还在担架上,气息微弱但平稳,治疗剂似乎真的起了作用,这大概是黑夜里唯一的好消息。
队伍靠着意志力又往前不知挪了多久,每个人都到了极限。就在连赵煜都感觉眼皮重得快要抬不起来时,前方负责探路的一个士兵突然连滚带爬地折返回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队…队长!前面…前面好像有光!很小的光点!”
所有人瞬间停下脚步,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光?在这种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深夜出现的光?是猎户?山民?还是…敌人的陷阱?
赵煜立刻示意所有人蹲下,隐蔽在树干和灌木后面。他眯起眼,努力向士兵指的方向望去。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尽头,确实有一个极其微弱的、摇曳的橘红色光点,像是萤火虫,但更稳定些。
是营火!
他心头一紧。是敌是友?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感受着月影石碎片的牵引。那丝微弱的方向感,似乎…正指向光点的方位?
“老韩,”赵煜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带两个人,从侧面摸过去,看清楚情况。记住,只看,别暴露。如果是敌人…” 他顿了顿,声音发冷,“立刻撤回,我们绕路。”
“是!”老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过厉色,点了两个相对机灵的,三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侧面的黑暗。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赵煜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握着真空刃的手心全是汗。他死死盯着那个遥远的光点,仿佛能把它看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刻钟,却像是一整年。侧面的灌木丛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窣声,老韩三人回来了,脸上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表情,激动,却又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惊疑。
“殿下!”老韩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震颤,“是…是自己人!看装扮和暗号,是…是灰隼大人手下的暗卫!只有三个人,围着个小火堆!”
灰隼!终于联系上了!
一股巨大的、几乎让他虚脱的放松感瞬间冲遍全身,但紧接着是更深的疑虑。三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找到我们的?他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追问:“确认身份了吗?周围有没有埋伏?”
“确认了!对上了暗号,手势也没错。”老韩肯定道,“周围属下也粗略查探过,没发现大队人马的痕迹。就他们三个,看起来…也像是赶了很久的路,累得不轻。”
赵煜沉吟了片刻。月影石的指引,灰隼的人突然出现在这荒山野岭…这巧合太过诡异。但眼下,他们这支残兵败将,也实在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了。
“走,过去。”他最终下令,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保持警惕。”
当赵煜带着这支狼狈不堪、如同惊弓之鸟的队伍,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靠近那堆小小的篝火时,火堆旁那三个穿着深色劲装、面容精悍的汉子立刻警惕地站起身,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但在看清走在最前面的赵煜,以及他身后那群伤痕累累的禁军后,三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单膝跪地,为首一人沉声道:“暗卫玄字组,甲七、丙二十二、丁五,参见殿下!奉灰隼大人之命,特来接应!”
他们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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