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锣鼓巷深处的“雨晴4号店”却透着一股和季节一样的凉意。玻璃门上的鎏金店名早已褪去大半光泽,被往来行人的衣角蹭得斑驳,正如裴青燕此刻的心境——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她正对着镜子拉扯身上的新款连衣裙,领口的珍珠纽扣硌得锁骨发紧,就像这生意场上的难题,尖锐又顽固。“三姐你再试试那件天丝衬衫,把腰线收一收,显得利落点。”裴青燕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眼角却藏不住疲惫。张春香应声从衣架后探出头,脸上还沾着刚整理货箱时蹭到的灰尘,她麻利地换上衬衫,对着穿衣镜转了两圈,苦笑着摇头:“燕子,再怎么穿,也没人多看两眼啊。”
这话像一根针,刺破了裴青燕强撑的平静。她走到店门口,望着巷子里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扫过两侧鳞次栉比的服装店——短短六年,这条街上新开的店铺就像雨后春笋,装修一个比一个精致,橱窗里的模特穿着最新款的设计师联名款,门口的促销海报换得比翻书还勤。反观他们的雨晴4号店,还是六年前张雨晴离开时定下的装修风格,木质货架已经泛了黄,射灯的光线也变得昏沉,即便他们俩磨破了嘴皮子,把每件衣服的面料、版型夸得天花乱坠,进店的客人依旧寥寥无几。
“想当年,咱们这店可是这条街的标杆。”张春香端来两杯凉茶,递了一杯给裴青燕,语气里满是怅然,“雨晴在的时候,多少人慕名而来,咱们的衣服质量好、款式新,根本不愁卖。”裴青燕抿了口凉茶,苦涩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咽,蔓延到心底。是啊,六年前的雨晴服装店,何等风光。张雨晴就像有一双点石成金的手,总能精准捕捉到最新的潮流,让他们的衣服既独特又性价比高,回头客络绎不绝。可自从她走后,再好的渠道也抵不住市场的迭代,京城的发展速度快得惊人,新的服装品牌层出不穷,他们拼尽全力搞活动、做促销,满减、买一送一、会员折扣轮番上阵,可销售额还是断崖式下跌,比起巅峰时期,连三成都不到。
“好在建筑公司和服装公司还能撑住。”裴青燕强打起精神,安慰着张春香,也安慰着自己,“杜伟杰和江洋都是踏实人,罗罗又时常过来帮忙,总不至于垮掉。”罗罗自从得知张雨晴为国捐躯的噩耗后,就像是接过了某种使命。这个曾经只专注于自己事业的男人,开始频繁出现在杜伟杰和江洋打理的建筑公司,凭着敏锐的商业嗅觉,给他们提了不少切实可行的建议。尤其是在装修业务上,只要是罗罗拿下的楼盘项目,建成后总会不遗余力地把客户介绍到范春海这边,靠着这份扶持,建筑公司和装修公司虽然没什么大的起色,但维持正常运转倒是绰绰有余。
比起服装店的艰难维系,超市那边倒是让人省心不少。孟桂娟、张秀娟、张志文几个人把超市打理得井井有条,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补货及时,服务周到。六年前张雨晴离开前,不仅为服装店铺好了路,也为超市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稳定的供货商、成熟的管理模式,让超市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始终保持着不错的客流量,成了几个人心中最安稳的依靠。
可这所有的安稳与挣扎,落在张念山身上,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这些年,张念山活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痛苦和懊悔像两条毒蛇,日夜啃噬着他的心脏。六年前,他接到命令,奔赴越国执行任务,谁也没想到,这场任务竟演变成了一场长达三个月的惨烈战争。在越国的三个月,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狱里煎熬。湿热的气候让蚊虫肆虐,泥泞的战场布满了地雷和陷阱,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他和战友们浴血奋战,饿了就啃一口压缩饼干,渴了就喝几口浑浊的河水,困了就趴在冰冷的战壕里打个盹,每一个夜晚,都是在枪林弹雨中度过,浑身的汗水和鲜血混在一起,结成硬邦邦的痂。
那场决定性的战役,他们中了敌人的埋伏。密密麻麻的子弹像雨点般袭来,战友们一个个倒下,惨叫声、爆炸声、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绝望的挽歌。队伍几乎全军覆没,张念山的左臂被子弹击穿,大腿也被弹片划伤,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他眼睁睁看着身边的战友倒在血泊中,眼神里的不甘和绝望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心里。那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是张雨晴笑靥如花的脸庞,是她临走时那句“你是我等了两辈子的人”。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复仇的怒火支撑着他,他咬着牙,忍着剧痛,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多年的作战经验,一点一点地向敌人的老巢摸去。他身上的伤口在泥泞中摩擦,疼得他几乎晕厥,可他不敢停,也不能停。他要为牺牲的战友报仇,更要活着回去见他的晴儿。
当他终于摸到敌人老巢附近时,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武器,只剩下一颗早已准备好的手榴弹。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拉燃导火索,朝着敌人聚集的帐篷冲了过去。剧烈的爆炸声响起,火光冲天,敌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的骨头像是都碎了,意识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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