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的话落定,李翠红当即麻利地收拾起炕桌上的搪瓷缸,指尖蹭过缸沿时还不忘擦净溅出的红糖渍,转身就往厨房走:“你们坐着唠,我去做饭。”
张瑞清也起身,“行,那我去杀只鸡”。
“哎妹子,我跟你搭把手!”高彩云话音未落就起身,撸起棉袄袖子露出半截手腕,掌心的薄茧透着常年操持家务的实在,“在家我天天做饭,切菜烧火都利索,你别跟我客气,俩人快当。”
张雨晴也跟着起身,刚迈出半步就被高彩云按住肩膀。“雨晴你坐着陪你叔和娟子,”高彩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语气里带着疼惜,“厨房有我跟你妈就够了。”张雨晴只好乖乖坐下,转头看向张国华和张秀娟:“叔,娟姐,我带你们去后院服装厂逛逛吧?总在屋里坐着也闷得慌。”
张国华正好奇这姑娘怎么把服装厂办起来的,当即点头:“好啊,正好瞧瞧你们这厂子的光景。”
三人出了堂屋往后院走,刚拐过墙角,“突突突”的缝纫机声就顺着风飘过来,此起彼伏的声响混着布料摩擦的轻响,在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有生气。张雨晴先引着他们进了裁剪室,屋里摆着两张打磨得发亮的长木桌,三个穿蓝色工装的女工正弯腰忙活,划粉在布面上划出细细的白线,剪刀起落间,一块块裁好的衣片就整齐叠在竹筐里,连边角都捋得平平整整。
“这些都是开春要卖的新款,这些布料是我在海城的织布厂进来的。”张雨晴指着桌上堆着的碎花布和深灰色灯芯绒,眼里闪着光,“现在村里不少姑娘都来这儿上班,一个月能挣三四十块钱,既能补贴家用,又能顾着家里的娃。”
张国华绕着木桌走了一圈,目光落在墙上贴的尺寸表上——小到领口弧度,大到衣长腰围,都用红笔标得清清楚楚。他忍不住感慨:“雨晴啊,真没看出来你柔柔弱弱的,心思这么细,把厂子管得这么规整。念山能跟你处对象,真是他的福气。”
张雨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指尖轻轻绞着衣角,领着他们往隔壁车间走。一进车间更热闹了,五六十台缝纫机并排摆着,像列着队的小兵,女工们脚踩踏板的节奏整齐划一,布料在她们手里翻飞,不过片刻,领口的滚边、袖口的褶皱就有了模样。阳光从头顶的天窗洒进来,落在女工们认真的脸上,连空气里都飘着新棉布的清香味,暖融融的。
“现在一天能出七八十件衣服,大多是县城咱们自己家的服装店卖,还有些老主顾专门来厂里取货。”张雨晴指着墙角堆得半人高的纸箱说。
逛完车间,张雨晴又带他们去仓库。刚推开木门,就听见江月月带着委屈的声音:“姐姐,你可算来了!我跟小川哥叠了一上午衣服,胳膊都酸了,爷爷奶奶今天也没来帮忙。”
江月月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手里还攥着件没叠好的蓝布褂子。旁边的小川也耷拉着脑袋,看见张雨晴就诉苦:“姐,奶说今天家里要扫房,上午来不了。这两箱衣服再不叠完,下午送货的师傅就该来了,到时候该耽误事了。”
张雨晴走过去,伸手揉了揉江月月的脑袋,语气软和:“没事,累了就先歇会儿,我去给你们倒杯热水。要是下午爷爷奶奶还来不了,我让爸再找两个工人来帮忙,别跟自己较劲。”她转头看向小川,故意板起脸:“你个男子汉,叠几件衣服就叫苦连天,以后怎么帮我管厂子?”
小川正想辩解,张国华已经蹲下身,拿起一件叠了一半的衬衫打量。“你就是雨晴的弟弟小川吧?”他看着孩子耷拉的脑袋,笑着说,“这么多衣服叠着确实费劲,叔叔帮你叠怎么样?”
小川眼睛一下子亮了,像点亮了两盏小灯,刚要喊“太好了”,就被张雨晴打断:“叔,您是客人,哪能让您干活!这些衣服我们慢慢叠就行,下午找了人就快了。”
“没事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张国华摆了摆手,转头看向小川,“来,小川,你教教叔叔怎么叠,别叠错了耽误你们送货。”
张雨晴还想拦,张秀娟已经拉了拉她的胳膊:“雨晴,让我爸帮着叠吧,他在家常帮我妈叠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手巧着呢。”随后又对小川说“娟姐也来帮忙好不好?”
小川趁机冲张雨晴做了个鬼脸,然后一本正经地拿起件衬衫,踮着脚给张国华演示:“叔,叠衬衫得先把袖子往里面折,领口要捋平,不然会有印子……”张国华学得认真,粗粝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布边,虽然动作慢了点,但叠出来的衣服确实整整齐齐。张秀娟也凑过来帮忙,江月月见有人搭手,也忘了累,跟着一起叠,仓库里的委屈劲儿很快就被说笑取代,连空气都暖了几分。
不知不觉就过了两个多钟头,李翠红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雨晴,带着你叔和娟子回来吃饭喽!”
几人放下手里的衣服往堂屋走,刚进门就闻见扑鼻的香味。炕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冒着热气的猪肉炖粉条,油亮金黄的炸丸子堆得像小山,盘子里的红烧鲤鱼还泛着油光,鱼眼圆鼓鼓的,旁边摆着酸菜丝炒瘦肉、醋溜白菜,最后端上来的小鸡炖蘑菇,香味更是直往鼻子里钻,连汤面上都飘着金黄的油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