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居内的空气,在万狐嫣那句话落下的瞬间,便被抽干了所有的温度。
烛火的摇曳都仿佛变得迟缓,光线所及之处,尽是冰冷的杀意。
霍天生僵住的身体,缓缓直起。
他扶着万狐嫣的肩膀,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鹰隼,死死地锁定着她。
“你确定?”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力。
“一只蚂蚁的命,替我确定了。”
万狐嫣的语调依旧平稳,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她将白天发生的一切,从王昭宁那不自然的殷勤,到她颤抖的双手,再到那只离奇死去的蚂蚁,一五一十,冷静地叙述了一遍。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冷酷。
霍天生没有暴怒。
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并未降临。
他只是沉默着,那份沉默比任何咆哮都更让人心悸。
王昭宁的愚蠢,让他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棋子反噬的,冰冷的厌恶。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将这颗棋子打磨得足够温顺,足够听话。却没料到,这颗棋子竟在嫉妒的催化下,生出了自己的毒刺,试图去咬伤另一颗更重要的棋子。
这打乱了他的布局。也触碰了他的底线。
“我知道了。”
许久,霍天生才缓缓开口,他替万狐嫣拉上滑落的寝衣,盖好锦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今晚,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起身,径直走向门外,没有半分留恋。
他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思考如何利用这桩突如其来的“惊喜”,将王家的最后一丝价值,也彻底榨干。
第二天,一则消息如惊雷般在州牧府内炸开。
万夫人,病了。
病得很重,卧床不起,水米不进。
霍天生第一时间“请”来了杏春堂的堂主傅云深。这位在益州城德高望重的老神医,在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捻着胡须,面色凝重地得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的结论。
夫人中的,不是病,而是一种极其阴邪的南疆诅咒之术。
此术无形无迹,却能日渐蚕食人的精气神,直至油尽灯枯。
这个结论,经由几个“多嘴”的下人,迅速传遍了整个州牧府,也传到了王昭宁的耳朵里。
她当场吓得面无人色,整个人瘫软在地。
她不知道什么诅咒之术,但她知道,自己下毒的事情,败露了。
就在府内人心惶惶之际,霍天生再次颁布神谕。
他昭告全城,为救爱妻,他将闭关七日。
斋戒沐浴,不问政事,于墨研署的“神坛”之上,亲自向上天祈福,并炼制一件足以祛除世间一切邪祟的“神器”,以挽救夫人的性命。
闭关是假,加速研发才是真。
霍天生以“闭关”为名,一头扎进了守备森严的墨兵厂。
他将自己关在最核心的秘密工坊里,与杜衡、赵铁川等人,不眠不休,将那张早已在他脑海中构思了无数遍的图纸,一点一点地,变为现实。
七日之后,墨兵厂最深处的秘密试验场。
一架造型古怪,如同独眼巨人般的巨大器械,被数十名壮汉合力推了出来。
它的底座由最坚固的铁木打造,主体结构由精钢铸成,最核心的部分,是数十根用犀牛皮与蛟龙筋扭成的,比人臂还粗的巨型绞索。配上精密的齿轮与杠杆,它能将一枚重达百斤的“石弹”,轻易抛射至五百步之外。
“墨神,此物……当真有那般威力?”
杜衡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霍天生没有回答他,只是走上前,亲自检查着每一个齿轮,每一根绞索。
他拍了拍冰冷的机身,眼中闪烁着一种造物主般的自信与疯狂。
“准备,‘霹雳弹’。”
一枚用陶土烧制,里面装满了颗粒化黑火药与无数细小铁砂的巨大陶罐,被小心翼翼地安放进了抛射臂的皮兜之中。
“点火!绞盘!放!”
随着霍天生一声令下,数名壮汉同时转动绞盘,那数十根恐怖的绞索被拉伸到了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引线被点燃,火花“滋滋”作响。
“放!”
“轰——”
一声巨响,巨大的抛射臂猛然弹起,那枚燃烧着的陶罐,在空中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抛物线,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呼啸着砸向了五百步之外,那堵用“神泥”浇筑,厚达三尺的模拟城墙。
下一瞬。一道比太阳更耀眼的光芒,轰然炸开!紧接着,是一声足以撕裂耳膜的恐怖巨响!
“轰隆——!!!”
一股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夹杂着无数烧得通红的铁砂与碎石,呈扇形轰然扩散!
那堵坚不可摧的模拟城墙,在“霹雳”的雷霆之怒下,脆弱得如同沙堡,被瞬间炸开一个数尺宽的巨大缺口!碎石迸溅,烟尘冲天!
在场的所有工匠与士兵,全都被这毁天灭地的一幕骇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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