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 999.M41 的尾声,在一种紧绷的、仿佛拉满弓弦般的平静中到来。“摇篮终末之战”的正式战报和嘉奖令,通过官方渠道传遍了帝国疆域,但其细节被最高议会严格审查和修饰。在平民和大多数低级军官眼中,这是一场帝**队在摄政王英明领导下,对抗某种失控的远古人工智能(官方定性为“异形机械瘟潮”)的伟大胜利。只有极少数参与核心决策的高层,以及像索萨、云澈这样的亲历者,才深知那场战斗的本质远非“胜利”二字可以概括,它更像是一场在悬崖边缘完成的、代价惨重的险中求生。
马库拉格之耀号成为了临时的政治风暴眼。基里曼以其无可挑剔的政治手腕和作为原体的绝对权威,艰难地平衡着各方势力。审判庭的毁灭派与机械教的研究派几乎在每一次会议上都会爆发激烈争吵。前者以卡提利安审判官为首,他指着由莱恩舰队传回的、显示有休眠构造体残骸的影像,声音冰冷如铁:“看!这些亵渎的造物只是在装死!它们在等待下一个指令!每一次心跳的延迟,都是对帝皇神圣疆域的背叛!”而机械教的大贤者法尔米加,则用他多节的机械触须激动地敲打着数据板,二进制赞美诗和愤怒的静电噪音混合在一起:“愚昧!这是神意(指万机之神)的启示!是通往更高知识殿堂的阶梯!彻底毁灭?那与野蛮的异端何异!”
基里曼的裁决——有限度研究——成了双方勉强接受的脆弱共识,但也仅仅是表面上的。审判庭秘密加强了对参与研究的机械教人员的监控,而机械教则想方设法将一些敏感样本偷偷运出封锁区,送往火星或瑞扎等铸造世界进行“非官方”研究。这片被命名为“K-01-Ω 寂静坟场”的空域,如同一块投入帝国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至每一个角落。
索萨在“圣格列高利之愈”医疗世界上接受了数周的治疗。他的身体伤势逐渐愈合,但精神上的疲惫和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却难以驱散。梦中,他反复回到蜂巢核心,面对那个可怕的抉择:牺牲整个星球换取渺茫生机,还是与“织梦者”一同沉沦。每一次惊醒,冷汗都会浸透他的衣衫。他尝试运用凌尘赠与的玉简中的法门,那青冥宗的静心之术确实有些效果,能让他短暂地获得片刻安宁,但记忆的烙印太过深刻。
云澈和瑶光被安排在相邻的疗养区。他们的状况更糟,灵韵的枯竭导致生命力严重流失,原本光华内蕴的容颜变得黯淡,气息也虚弱不堪。他们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特殊的灵能调息才能慢慢恢复,这个过程可能长达数年,甚至更久。索萨前去探望时,看到云澈正试图凝聚一丝灵能,指尖却只冒出一缕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随即他便剧烈咳嗽起来,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急不得,”瑶光轻声劝慰,她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清越,带着沙哑,“根基受损,强求反遭其害。”她看向索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索萨大人,我们……还能握紧剑吗?”
索萨沉默片刻,坚定地回答:“能。不仅要握紧剑,还要更清晰地知道为何而战。这次经历,本身就是一种淬炼。”
他的话让两位青冥修士陷入了沉思。他们失去了力量,却或许获得了对“道”的更深刻理解。冰冷的逻辑与生命的温暖,这种宇宙层面的冲突,以前对他们而言只是经典中的抽象概念,如今却成了切肤之痛和必须面对的课题。
伤势稍稳,索萨便接到了返回马库拉格之耀号的命令。他不是回去接受鲜花和掌声的,而是作为“摇篮终末之战”的关键情报来源和与青冥宗接触的亲历者,参与更高层次的战略规划。
在宏伟的原体战略室内,基里曼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他最信任的几位领主指挥官和情报主管。巨大的星图悬浮在中央,那个代表“寂静坟场”的标记刺眼地闪烁着。
“索萨,”基里曼的声音沉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告诉我你的真实判断。关于蜂巢,关于青冥宗,关于……未来。”
索萨站得笔直,尽可能客观地汇报了他的所见所闻,没有隐瞒“织梦者”埃莎的牺牲,也没有回避最终抉择时的艰难。他描述了归墟低语的侵蚀性,以及青冥宗力量那种截然不同的、基于生命与规则共鸣的特性。
“陛下,”索萨最后总结道,“‘万机之癌’的威胁在于其绝对的、排他的逻辑性。它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邪恶’,而是像一种……会无限增殖的冰冷法则,试图将整个宇宙都格式化为其数据库。青冥宗的力量,似乎能与这种法则在底层进行对抗。他们的‘道’,更像是一种包容性的、不断演化的生命规则。”
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伤疤的领主指挥官冷哼道:“听起来像另一种形式的灵能巫术。依赖外部异形力量,绝非帝国长久之计。”
“范·格雷斯克将军,”基里曼平静地打断他,“在蜂巢内部,是青冥宗提供的坐标和凌尘的远程干预,为我们赢得了关键时间。也是索萨和‘织梦者’的合作,找到了理论上的取胜之机。固执己见无法应对我们面临的新威胁。”他看向索萨,“《摇光备忘录》是一个开始,但合作必须建立在相互理解和实力基础上。我们需要我们自己的、能够理解并对抗规则层面威胁的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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