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菲斯托丝的工坊内,时间仿佛在药草苦涩的气息和炉火微弱的噼啪声中凝滞。
阳光透过高处的琉璃窗,被染上色彩后慵懒地洒落,在无咎苍白如纸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最终艰难地掀开眼帘,涣散的目光缓慢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赫斯提雅那双盈满水汽、写满了担忧与后怕的海蓝色眼眸。
“无咎!你…你终于醒了!”
赫斯提雅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还有些许颤抖。
她跪坐在床垫边,一直紧握着他冰凉的手,此刻感受到他指尖微弱的回握,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想扑上去紧紧抱住他,确认他的存在,但目光触及他胸口那层层缠绕、仍隐约渗出血色的绷带时,又硬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能更用力地回握他的手,仿佛生怕一松开,他就会再次消失。
“笨蛋…大笨蛋!
下次再也不准你这样拼命了!
听到没有!”
她的责备中浸满了心疼。
胸口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无咎试图开口,却只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喘息。
他勉强扯动嘴角,想给对方一个安抚的微笑,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伤口,让他不禁蹙紧了眉头。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遮蔽了光线。
赫菲斯托丝端着一只冒着袅袅热气的陶碗走了过来,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散发着浓烈刺鼻的气味。
她的异色瞳——
一只是沉静的古铜色,另一只则跃动着永不熄灭的神火——
冷静地扫过无咎的状况。
“醒了就好。别乱动,伤口再裂开,处理起来会更麻烦。”
她的声音平铺直叙,带着锻造之神特有的金属质感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她自然地坐在了床沿,准备检查绷带的情况。
这个举动让赫斯提雅瞬间绷直了脊背。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挡在了无咎与赫菲斯托丝之间,脸上带着一种护崽般的警惕,语气也冲了几分:
“换药我来就好!
不劳烦你了,赫菲斯托丝!”
赫菲斯托丝的动作一顿,抬起眼帘,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赫斯提雅写满戒备的脸上。
那目光并不锐利,却带着千锤百炼而成的沉重压力。
“赫斯提雅,”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你看清楚,这是混沌能量造成的创伤,不是普通的刀剑伤。
伤口边缘残留的能量会不断侵蚀,普通的包扎和草药根本无效,需要特殊的手法进行疏导和封印。
你,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逞强?”
两位女神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工坊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低了几分。
站在不远处工作台旁的艾丝·华伦斯坦,原本正无声地调试着经过秩序碎片强化后、剑身流淌着温润白光的“绝望之剑”,此刻也悄然停下了动作。
她金色的眼眸微微转动,视线落在无咎因痛苦而微蹙的眉心上,握着剑柄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骨节泛出淡淡的白色。
而在更靠近门口的阴影角落里,琉·璃昂静静地伫立着,宛如一尊精致的精灵雕塑。
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情绪复杂得如同风暴将至的海面。
通过那道由无咎舍命缔结的“灵魂契约”,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的状态——
那不仅仅是**的剧痛,更有一种灵魂层面的虚弱与疲惫,如同风中残烛。
这份清晰的感知让她心中充满了感激,也夹杂着沉重的愧疚,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因这种超越寻常的紧密联系而产生的微妙悸动。
她的手指轻轻绞紧了衣角。
赫菲斯托丝似乎并不愿与赫斯提雅在这种情绪化的对峙上浪费过多时间,她率先移开了视线,仿佛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她转头,对着工坊里一位正在角落安静整理金属锭的年轻眷族吩咐道:
去锻造坊,把韦尔夫·克罗佐叫来。
他之前研制的、那种能中和能量侵蚀的药膏,也许现在能用上。
年轻的眷族立刻领命,快步离去。
工坊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和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很快,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位红发、面容尚显年轻但眼神沉稳、身上还带着锻造坊特有烟火气的青年跟着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一个朴素的陶罐,目光先恭敬地投向赫菲斯托丝:
“赫菲斯托丝大人,您找我?”
“嗯,”
赫菲斯托丝微微颔首,指向床上的无咎,“看看他的伤口,试试你的药膏能否抑制住混沌能量的残余。”
韦尔夫·克罗佐没有多言,上前几步,专业而谨慎地检查了无咎的伤口。
他的动作熟练,眼神专注,很快便从陶罐中取出一些墨绿色的、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开始小心翼翼地调配并涂抹在伤口边缘。
他专注工作的态度,像一块投入湖面的石子,暂时打破了两位女神之间僵持的紧张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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