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赋长生 第104章 绝地蛰伏

浓郁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如同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在这片死寂的铅灰色丛林中炸开！四面八方，远近不同，此起彼伏的兽吼如同被点燃的引信，迅速由低沉变得狂暴、逼近！地面传来沉闷的震动，无数双或猩红、或碧绿、或暗黄的兽瞳，如同黑暗中点燃的鬼火，在幽暗的树丛、虬结的藤蔓、苔藓覆盖的巨石阴影里亮起，贪婪地锁定了这片弥漫着新鲜血肉气息的空地！

死亡的冰冷，远比禁神山本身的寒意更刺骨，瞬间攫住了李青玄的心脏！他瘫倒在巨蜥温热的尸体旁，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浓烈的血腥味灌入鼻腔，混合着腐殖质的土腥，令人作呕。双臂骨折处传来钻心的锐痛，后背碗口大的血洞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烧，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血液，带走所剩无几的体温和力气。

不能留在这里！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警钟，在濒临昏厥的意识深处疯狂敲响！识海深处，那被无形禁锢之力压制到极限的玉塔清辉，极其微弱却顽强地跳动了一下，一股清凉坚韧的意念强行刺破剧痛与眩晕的迷雾，让他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一丝冰冷的决绝！

“呃啊…”李青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他用还能勉强活动的左手肘，死死抵住身下冰冷潮湿的腐殖质，如同一条濒死的鱼，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拖动着残破不堪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极其艰难地向着巨蜥尸体后方那棵需要数人合抱的漆黑古树挪动！每一次挪动，都带来骨骼摩擦的咯吱声和肌肉撕裂的剧痛，身下拖出一道粘稠刺目的血痕。

腥风扑面！左侧的蕨丛猛地被撕裂！一头体型稍小、但速度更快、形似猎豹、浑身覆盖着暗紫色鳞片、獠牙外露的妖兽，带着低沉的咆哮，率先扑至！锋利的爪刃闪烁着寒光，直取李青玄的咽喉！

李青牙关紧咬，眼中寒芒一闪！就在那紫色鳞豹扑至身前的刹那，他猛地将身体向右侧翻滚！同时，一直紧握在右手中的流光剑，被他用尽最后一丝腕力，狠狠掷向那紫色鳞豹因扑击而张开的、相对脆弱的腹部！

嗤！剑锋刺入鳞甲缝隙的声音微弱，却足以让那鳞豹发出一声痛楚的嘶鸣，扑击之势微微一滞！李青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翻滚着，终于滚到了巨大古树的根部，后背死死抵住冰冷粗糙、布满湿滑苔藓的树干！

砰！紫色鳞豹的利爪狠狠抓在他刚才躺卧的位置，腐殖质四溅！它甩了甩头，暗紫色的竖瞳死死盯着缩在树根处的李青玄，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缓缓逼近。

而此刻，更多的黑影已然逼近空地边缘！一头头形态各异、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妖兽从幽暗的丛林中显出身形！有长着三对复眼、口器狰狞如同绞肉机的巨大甲虫；有浑身覆盖着骨刺、尾巴如同流星锤的蜥蜴状怪物；还有在树冠间无声游弋、吐着猩红信子的斑斓巨蟒…它们彼此低吼、示威，目光却贪婪地聚焦在巨蜥庞大的尸体和树根下那个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人类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贪婪、饥饿与即将爆发的疯狂！

李青玄背靠冰冷的树干，粗重地喘息着，如同被群狼环伺的困兽。他左手艰难地摸索着，从腰间破烂的衣襟内，摸出一个油布包小取出止血生肌的金疮药粉，几根坚韧的兽筋，一把锋利的精钢匕首，以及几块火石。

没有灵力，丹药无用。他只能依靠这些最原始的东西，在这片吞噬灵力的绝地中挣扎求生。

他猛地咬开油布包裹，顾不上药效如何，将大半包带着刺鼻气味的金疮药粉，胡乱地按在背后那恐怖的伤口上！

“嘶——！”一股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无数烧红的钢针同时扎入伤口！他眼前一黑，身体剧烈颤抖，额头瞬间布满豆大的冷汗，牙关几乎要咬碎！这凡俗药粉对如此严重的伤口效果微弱，带来的剧痛却堪比酷刑！

但他没有停！左手颤抖着，抓起一根坚韧的兽筋，用牙齿和匕首配合，将其一端死死系在匕首柄末端的圆环上。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将匕首锋利的尖端，猛地刺入后背伤口边缘翻卷的皮肉！

噗嗤！利刃入肉！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李青玄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他强忍着几乎要昏厥过去的剧痛，用匕首尖端钩住伤口深处断裂的肌腱，左手颤抖着拉动兽筋，如同最笨拙的裁缝，开始强行缝合那狰狞的血洞！

一针！两针！粗糙的兽筋撕裂着脆弱的新肉，每一次拉扯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鲜血的喷涌！汗水、血水混合着泥土，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被咬破，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唯有那双眼睛，依旧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与狠绝！

就在他艰难缝合伤口之时，空地中央的平衡终于被打破！那头紫色鳞豹按捺不住，率先扑向毫无威胁巨蜥尸体，大口咬向最肥美的腹部！这一举动如同点燃了炸药桶！“吼！”“嗷！”数头距离最近的妖兽同时发出愤怒的咆哮，扑向紫色鳞豹和巨蜥尸体！瞬间，一场血腥的争夺在空地中央爆发！利爪撕扯！獠牙交错！兽血飞溅！嘶吼声、咆哮声、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交响曲！

暂时，没有妖兽立刻扑向缩在树根下威胁尚存的李青玄。他成了这场血腥盛宴边缘的看客，或者说…是下一道被觊觎的甜点。

李青玄对身后的血腥争夺置若罔闻。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背后那如同凌迟般的缝合上。时间仿佛被拉得无比漫长。终于，当最后一针兽筋被拉紧、死死打结，勉强将翻卷的巨大伤口拢合在一起时，他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全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虚脱般地瘫软下去，靠在树干上剧烈喘息，眼前阵阵发黑。

血，暂时止住了大半。但代价是难以想象的剧痛和体力的彻底透支。他颤抖着拿起最后一点金疮药粉，胡乱洒在缝合的伤口和双臂骨折处，又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用牙齿配合左手，艰难地将骨折的双臂固定在胸前，再用布条层层缠绕固定。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靠在冰冷的树干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的灼痛。失血过多带来的冰冷感正迅速蔓延，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目光扫过空地中央。

巨蜥庞大的尸体已经被撕扯得四分五裂，几头最强壮的妖兽正在疯狂啃噬着血肉和内脏，发出令人牙酸的咀嚼声。更多的妖兽则在外围虎视眈眈，发出不甘的低吼，猩红的兽瞳时不时扫向树根下气息奄奄的李青玄。血腥盛宴尚未结束，但下一轮的目标，很可能就是他！

必须离开！立刻！马上！求生的意志再次压倒了身体的极限。李青玄的目光死死盯住巨树后方，那片更加幽深、藤蔓更加密集、光线更加昏暗的丛林深处。那里是唯一暂时没有被妖兽封锁的方向。

他深吸一口气，用还能活动的左手，死死抓住旁边一根垂落的、手腕粗细的坚韧藤蔓。双腿蹬地，依靠腰背和手臂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残破的身躯从地上拖拽起来！每一次发力，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神经，眼前金星乱冒，但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都渗出血来！

终于，他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勉强站了起来。双腿如同灌了铅，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身体。他不敢停留，左手死死抓住藤蔓，如同拄着拐杖，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一步一踉跄，朝着那片幽暗的丛林深处，亡命挪去！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腐殖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脚印！

血腥味如同无形的路标！

“嗷！”一头外围的、形似鬣狗、长着鳄鱼般吻部的丑陋妖兽，敏锐地捕捉到了李青玄移动的气息和新鲜的血腥味！它放弃了争夺残羹，发出一声兴奋的嘶吼，四爪刨地，化作一道灰色的闪电，朝着李青玄踉跄的背影猛扑而来！腥臭的气息瞬间逼近！

李青玄甚至来不及回头！死亡的冰冷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松开藤蔓，身体如同失去支撑般向前扑倒！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入怀中，摸出仅剩的一块火石和一小片引火绒！

噗通！他重重扑倒在潮湿的腐殖质上！那头鬣狗妖兽的利爪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带走了几缕沾染血污的银发！

就在鬣狗妖兽扑空落地、转身欲再次扑击的刹那——李青玄眼中寒光爆射！左手猛地将引火绒按在火石上，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擦！嗤啦！一点微弱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亮起！火星落在干燥的引火绒边缘，瞬间将其点燃，化作一小团橘黄色的火焰！

“去！”李青玄低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量，将燃烧的引火绒团，狠狠砸向旁边一棵爬满了干燥枯藤的巨大古树根部！

呼——！干燥的枯藤如同最好的燃料，瞬间被点燃！橘黄色的火焰如同贪婪的巨蟒，沿着枯藤疯狂向上蔓延！火舌舔舐着布满苔藓的潮湿树干，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而起！

火焰！在这片潮湿阴暗、从未经历过山火的原始丛林中，火焰带来的光亮、高温和浓烟，对绝大多数依靠本能生存的妖兽而言，是刻在血脉深处的、最原始也最强烈的恐惧！

“嗷呜——！”那头扑近的鬣狗妖兽首当其冲，被突然腾起的火焰和浓烟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夹着尾巴仓惶倒退！空地中央正在争食的妖兽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和浓烟惊动！火焰带来的威胁感瞬间压过了对血食的贪婪！低吼变成了惊恐的呜咽，猩红的兽瞳中充满了本能的畏惧！兽群开始骚动、后退，混乱地向丛林深处逃窜！

混乱！就是机会！李青玄根本不去看身后的效果，趁着这短暂的混乱和火光烟雾的掩护，他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用左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如同最狼狈的爬行动物，在厚厚的腐殖质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间，朝着丛林最幽暗的深处，亡命爬行！所过之处，留下一道蜿蜒的、被鲜血和泥浆浸透的痕迹。

火焰在身后噼啪作响，浓烟遮蔽了视线，也掩盖了他的气息。兽群的嘶吼和奔逃声在浓烟中变得混乱模糊。李青玄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不知道爬了多远。意识在剧痛、失血和极度疲惫的轮番冲击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眼前阵阵发黑，只有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灯塔，指引着他麻木地向前挪动。

终于，当他爬过一片异常浓密的、长满了锯齿状巨大叶片的蕨类植物丛后，前方出现了一处凹陷的地形。一块巨大的、布满裂缝的铅灰色岩石斜斜地倚靠在一棵更为粗壮的漆黑古树上，在岩石与古树之间，形成了一个仅能容纳一人蜷缩进去的、相对干燥的三角缝隙。缝隙上方垂落着厚厚的藤蔓和苔藓，如同天然的帷幕，将入口遮蔽了大半。缝隙内铺满了干燥的落叶，散发出一种略带霉味的、却相对安全的气息。

这里…似乎是附近唯一能暂时藏身的地方了。

李青玄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动着残破的身躯，艰难地钻进了这个狭窄、阴暗的岩石缝隙之中。身体蜷缩在干燥的落叶上，冰冷的岩石触感从后背传来。他再也支撑不住，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迅速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隐约听到外面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渐渐微弱，浓烟似乎也在被山风吹散。而更远处，那此起彼伏、带着不甘和暴戾的兽吼，正再次由远及近地响起，如同死神的丧钟，回荡在这片被铅灰色笼罩的、吞噬一切的禁神山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