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渔皇 第209章 铁轨初声

泰安七年的秋日，天高云淡，金风送爽。然而，在许昌城西二十里外一片刚刚平整出来的广阔土地上，气氛却比盛夏更为灼热。这里，没有千军万马的肃杀，却有一种改天换地的磅礴力量在无声地凝聚。

土地被夯得坚实如铁，两条笔直的、闪烁着冷硬金属光泽的轨道，如同巨人的臂膀，向着远方无尽延伸。轨道之下，是致密铺设的碎石路基；轨道之上，一个庞然大物正静静匍匐——它不再是格物院工坊里那个缩小了数倍的模型，而是真真切切、长达十余丈、高近两人的钢铁造物！锅炉、汽缸、传动机构、巨大的驱动轮……所有部件都透着一股粗犷而坚实的力量感，与旁边侍立的、显得格外渺小的人群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这便是浴火重生后的蒸汽机车，“龙号”。

诸葛亮、马钧（在弟子搀扶下）、以及工部、格物院几乎所有核心成员，皆肃立于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之上。马钧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龙号”，仿佛在凝视自己孕育的孩子。诸葛亮羽扇轻摇，看似平静，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紧握栏杆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周围，是奉命前来观礼的文武百官，人人脸上都带着或好奇、或怀疑、或震撼的神情。

更远处，是被禁军拦在外围、翘首以盼的无数百姓。他们听闻今日将有“铁马”自行奔跑，无需牛马牵引，纷纷前来，想要亲眼见证这传说中的奇景。

张圣并未亲临，但所有人都知道，陛下的目光正注视着这里。

吉时已到。

诸葛亮与马钧对视一眼，微微颔首。

马钧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嘶哑着喊道：“点火——！”

操作工匠颤抖着手，将火把伸向“龙号”那经过重新设计、加装了多重安全阀门的锅炉炉膛。火焰升腾，煤炭投入，低沉的燃烧声开始响起。

时间在等待中流逝，空气仿佛凝固。只有锅炉压力表上那缓缓爬升的指针，在挑战着所有人的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压力终于达到了预设的工作值。

“压力达标！”

“各部件检查完毕！”

“准备……启动！”现场指挥的工匠声音带着破音。

呜——！！！

一声前所未有的、撕裂长空的汽笛轰鸣，骤然爆发！这声音不同于战船的雄浑，更加尖锐，更加高亢，如同龙吟九霄，瞬间压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

庞大的“龙号”猛地一颤，伴随着更加巨大的金属摩擦与撞击声，那巨大的驱动轮开始艰难地、一寸寸地……转动了起来！

动了！它真的动了！

观礼台上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惊呼！百官们再也维持不住矜持，纷纷探身向前。外围的百姓更是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缓缓加速！注意观察！”诸葛亮的声音通过铁皮喇叭，努力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龙号”如同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开始沿着那两条钢铁轨道，缓慢而坚定地向前移动！黑烟从烟囱中滚滚涌出，白色的蒸汽从气缸两侧喷薄，巨大的车轮碾压在铁轨上，发出 rhythmic 而沉重的“哐当”声。这声音，不同于马蹄的清脆，不同于车轮的辚辚，它是一种全新的、象征着工业力量的节奏！

速度逐渐提升，虽然远不及骏马奔驰，但其稳定、持续、仿佛不知疲倦的前行姿态，却带给所有人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它不需要休息，不需要草料，只要煤炭与水，便能承载着远超任何马车、牛车的重量，永不停歇地奔跑下去！

“成了！真的成了！”马钧老泪纵横，激动得几乎要瘫软下去，被弟子死死扶住。

诸葛亮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直紧握栏杆的手终于松开，掌心已是一片汗湿。他望着那在轨道上稳健前行的“龙号”，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华朝的陆上交通，乃至整个帝国的运行效率，都将被彻底改变！

“龙号”沿着这段长达五里的实验轨道，完成了一个来回的行驶。当它再次鸣响汽笛，缓缓停靠在起点时，现场爆发的欢呼声直冲云霄！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皇宫。

御书房内，张圣看着由靖安司快马送来的、详细记录了整个测试过程的报告，尤其是那幅工匠现场绘制的、“龙号”在轨道上奔驰的草图，一向沉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喜悦。

他猛地一拍御案，霍然起身！

“好！好一个‘龙号’！好一条钢铁动脉！”

他立刻下旨：“重赏诸葛亮、马钧及所有参与研制之工匠！工部即刻着手，勘测规划许昌至邺城、许昌至洛阳之铁路干线！举国之力，尽快将这两条干线铺设完成！”

圣旨传出，朝野再次震动。如果说之前的蒸汽机、铁舰还带着些许“奇技淫巧”的色彩，那么这实实在在在陆地上奔跑起来的“铁马”，则让最保守的官员也无法再忽视格物之力对国计民生的巨大影响。一条连接帝国核心区域的铁路，意味着政令、军队、物资、人员的流动速度将提升数倍，其对政治、军事、经济的意义，怎么估量都不为过。

然而，就在帝国上下为这划时代的突破而欢欣鼓舞时，遥远的西域，一场针对这新生力量的阴谋，也在悄然酝酿。

敦煌，司马懿的密室之内。

他看着手中那份关于华朝“铁马”试验成功的粗略情报（传递过程已损耗大量细节），枯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忌惮与……杀机。

“无需牛马，自行奔驰于铁轨之上……张圣，你究竟还要弄出多少这等妖物？”他低声自语。华朝在格物之道上的突飞猛进，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这种力量，似乎比十万大军更加可怕。

他沉吟良久，最终铺开一张新的羊皮纸，开始书写。这一次，不再是给贵霜帝国的密信，而是写给几个活跃于河西走廊、以袭扰商队为生的马贼头目，以及……几个被华朝新政触动了利益的西域小国国王。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重金悬赏，破坏华朝一切与“铁轨”、“铁马”相关之物！无论是勘测人员、运送材料的车队，还是已经铺设的轨道，只要能造成破坏，皆有重赏！同时，散播谣言，言此等“铁马”乃妖物，行驶之处会吸走地气，导致草木枯萎，牛羊不蕃，用以煽动无知牧民与百姓的恐惧与抵触。

“你想用这铁马连通天下？老夫便让你知道，这丝路古道，不是那么好走的！”司马懿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将密信用特殊的火漆封好。“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迟滞，甚至扼杀华朝这陆上铁龙！”

科技的曙光已然降临，但旧时代的阴影，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历史的角落，试图用最原始、最恶毒的方式，阻挡那滚滚向前的车轮。帝国在迈向工业时代的门槛上，不仅需要面对技术的难关，更需时刻提防来自黑暗中的冷箭。铁轨初声，既是希望的号角，也必然引来更多的豺狼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