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宁线火车的汽笛声刺破晨雾时,陈默正靠在车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内袋里的胶卷盒——那里面装着日特与江浙军阀勾结的账目翻拍件,胶片边缘的棱角硌着掌心,像块烧红的烙铁,提醒着他这份情报的重量。
车窗外,江南的稻田飞速倒退,青绿的禾苗沾着露水,可陈默眼里没半分景致,只有昨晚离开上海前,街角的一闪而过的黑色人影。
那是佐藤一郎的贴身保镖,脸上有道刀疤,前几日在三井物产的宴会厅里,陈默见过他一次。
当时他就觉得不对劲,今早从旅馆出来,又在巷口瞥见了那道人影——显然,日商那边已经发现账目失窃,特高课的人盯上他了。
“先生,要碗面吗?”卖货的小贩推着餐车走过,搪瓷碗里的阳春面冒着热气。
陈默摇摇头,目光扫过车厢里的乘客:斜对面坐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捏着份《申报》,却总借着翻报纸动作偷偷瞄着他;后排的女人抱着孩子,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他放在膝上的皮箱。
陈默心里一沉,看来不止一个尾巴。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勃朗宁,枪身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定心神——从上海到南京,火车要走四个时辰,这些人不敢在火车上动手,怕闹大了不好收场,但下车后的这段路,必定是场恶仗。
他从皮箱里拿出一份报纸,假装翻阅,实则在脑子里快速盘算:按原计划,他该直接去新街口的钟表店——那是地下组织的联络点,店主老周是他的单线联系人。
可现在被日特跟踪,若是直接过去,等于把组织的落脚点拱手送人;可若是不送,这份账目情报时效性极强,再过几日,日军协助军阀运输军火的计划就要启动,一旦错过,之前的冒险就全白费了。
火车驶入南京站时,天已经擦黑。
陈默提着皮箱,混在人流里慢慢走,眼角的余光始终盯着身后——穿中山装的男人和抱孩子的女人果然跟了上来,还有两个穿短打的汉子,在不远处徘徊,目光死死锁着他。
他走出火车站,故意朝着繁华的夫子庙方向走。
街面上灯火通明,卖花灯的小贩吆喝着,戏楼里传出婉转的昆曲,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这种地方人多眼杂,日特不敢轻易动手,正好给了他喘息的时间。
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口,陈默快速闪身进去,从皮箱里拿出微型电台——这是戴笠给他的紧急联络工具,只有在危及情报组安全时,方能使用。
他按了按电键,发出一串密码:“尾随之狼,恐泄联络点,请求指示。”
电波在夜色里无声穿梭,没过几分钟,电台里传来回复:“启用紧急方案,自行决断,确保情报安全。”
陈默收起电台,心里有了主意。所谓“紧急传递方案”,是他和地下组织早就约定好的后路——一旦联络点暴露,就将情报藏在预先设定的“死信箱”,再用暗号通知联络员取走。
而夫子庙的那座假山,就是其中一个“死信箱”。
他提着皮箱,快步往夫子庙的方向走。身后的跟踪者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像甩不掉的影子。
走到假山附近时,陈默假装看花灯,趁人不注意,快速从皮箱夹层里拿出装着胶卷和账目抄件的油纸包,塞进假山石缝里——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小洞,是他上次来南京时特意凿的,外面用苔藓盖住,不仔细看就根本发现不了。
藏好情报,陈默松了口气,转身朝着茶馆的方向走去——那是秘密情报组的临时联络点,他故意往那走,就是要把日特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给联络员争取取货的时间。
茶馆里人声鼎沸,说书先生正讲着《三国》,台下的茶客听得津津有味。
陈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杯龙井,眼睛却盯着窗外——穿中山装的男人和抱孩子的女人站在街角,正低声交谈着什么,另外两个短打汉子则守在茶馆门口,像两尊门神。
陈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心里却在焦急地等待——按约定,联络员会在半小时内赶到。他拿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指向七点半,还有十分钟。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蓝布长衫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个鸟笼,正是秘密情报组的联络员老胡。
陈默心里一动,假装起身去添水,和老胡擦肩而过。
“胡先生,您这鸟笼真别致。”陈默低声说,语气随意——这是暗号,“鸟笼”代表“情报”,“别致”代表“藏在假山”。
老胡脚步顿了顿,低声回应道:“谈不上别致,就是在夫子庙淘的,假山旁的铺子,老板人不错。”——“夫子庙假山”,确认藏货地点。
两人交换完暗号,陈默转身回到座位,老胡则提着鸟笼,慢悠悠地走出了茶馆。门口的短打汉子看了老胡一眼,没在意——一个提鸟笼的茶客,实在没什么可疑的。
陈默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可他知道,还不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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