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东赈灾的旨意如同开闸的洪水,在帝国庞大的官僚机器中奔涌起来。太仓的粟米、少府调集的寒衣药材、考工室赶制的简易帐篷,在桑弘羊高效的调度下,沿着渭水、黄河水道,源源不断运往满目疮痍的河东。光禄勋金日磾持节离京,带着皇帝的期望和太子的嘱托,奔赴抗灾第一线。
刘据并未因朝堂上的初步成功而懈怠。入朝听政赋予他更广阔的视野,也带来了更沉重的责任。他深知,旨意下达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于执行。河东远在千里之外,朝廷的恩泽能否真正落到灾民头上?桑弘羊的聚敛之手会不会伸向赈灾?金日磾能否顶住压力,落实“以工代赈”的仁政?这些都牵动着他的心。
太子宫的书房,成为了河东赈灾的“后方指挥所”。
“殿下,金都尉急报!”石德快步走入,呈上一卷带着泥水痕迹的密信。这是通过刘据建立的隐秘渠道传递的,避开了官方的层层传递。
刘据立刻展开:“臣金日磾顿首:臣已抵河东,与汲黯太守会合。灾情惨烈,远超奏报!汾阴、皮氏几成死城,灾民露宿荒野,啼饥号寒,疫病已露端倪!朝廷赈粮陆续抵达,然…”
“然郡府旧吏及当地豪强,借分发之机,层层克扣!或以陈粮充新粮,或短斤少两,更强行摊派‘运粮脚费’、‘保管损耗’,灾民所得十不存五!汲太守虽刚直,严惩数名蠹吏,然积弊深重,人手不足,杯水车薪!更有桑弘羊所遣均输署官吏,以‘保障军国用度’为由,欲强征灾民中青壮,入其掌控之矿场、工坊劳作,美其名曰‘安置’,实则为奴!臣与汲太守据理力争,方暂阻其行,然压力日增!‘以工代赈’之疏浚河道、加固堤防等务,因钱粮被克扣,工具短缺,进展迟缓!恳请殿下,速谋良策!否则,恐民变在即!”
信中的内容让刘据怒火中烧,却又在预料之中!贪官污吏、地方豪强、乃至桑弘羊体系下官吏的贪婪,如同附骨之疽,连赈灾的活命钱都不放过!更可恨的是,桑弘羊的人还想把灾民当作免费劳力,纳入他的“聚敛”体系!
“石德!”刘据声音冰冷,“我们收购关中富户存粮的进展如何?补充太仓可有成效?”
“回殿下,李少府(李信)办事得力,加之殿下‘平价收购’之策公允,关中响应者颇众,尤其是一些素有声望的儒商。现太仓存粮已补充近十万石,且还在增加。粮价基本平稳。”石德答道。
“好!”刘据眼中寒光一闪,“立刻以太子监国之名,拟一道手令!”
“第一,命少府卿李信,从新补充之太仓存粮中,紧急调拨十万石,由太子卫率(刘据的护卫部队,规模不大但绝对忠诚)中抽调可靠军官及太子宫属官(如石德),组成特别押运队,持太子符节,绕开河东郡府,直接押送至金都尉与汲黯太守指定的重灾区 沿途若有阻拦或盘剥,许其先斩后奏!”
“第二,命考工室,将赶制好的第二批帐篷、工具,同样由太子卫率押运,直送灾区!重点保障以工代赈所需!”
“第三,从太医署选派之医官中,挑选精干且正直者,由月华亲自挑选几名绝对可靠的太子宫侍从随行,携带足量防疫药材,同样直抵灾区!其所需物资,由少府优先保障,无需经桑弘羊体系!”
“第四,”刘据拿起笔,亲自在一份素帛上书写,“将此信,连同金都尉密报中所述克扣、摊派、强征之具体事例(隐去信息来源),誊抄一份,附于本宫奏疏之后。本宫要即刻面见父皇!”
这是刘据第一次如此强硬地动用“太子监国”的权限!他绕开了桑弘羊主导的赈灾系统,利用少府这条相对独立的线和自己的直属力量,开辟了一条直达灾区的“绿色通道”!目的就是要确保救命粮、御寒物、救命药和重建工具,不被层层盘剥,直接送到灾民和金日磾、汲黯手中!
宣室殿内。
刘彻看着儿子呈上的奏疏和金日磾密报的摘要(关键信息已处理),脸色铁青。尤其看到“灾民所得十不存五”、“强征为奴”、“民变在即”等字眼,眼中怒火熊熊。
“岂有此理!朕的赈粮,竟成了这些蠹虫的盘中餐!”刘彻猛地一拍御案,“桑弘羊!”
“臣在!”桑弘羊心中一惊,连忙出列。
“你总揽赈灾,便是如此‘总揽’的?克扣成风,民怨沸腾!更有你均输署的人,竟敢打灾民的主意!你想让河东变成第二个陈胜吴广的泽乡吗?!”刘彻的怒火直接倾泻而下。
桑弘羊冷汗涔涔:“陛下息怒!臣…臣远在长安,鞭长莫及!此皆地方官吏枉法,臣定当严查…”
“严查?等你查完,灾民都饿死冻死,或是反了!”刘彻打断他,看向刘据,“太子!”
“儿臣在!”
“你所请之事,朕准了!太子卫率押粮,直送金日磾处!所需人手物资,少府全力配合!凡有阻挠赈济、盘剥灾民者,无论官职大小,许金日磾、汲黯及太子卫率便宜行事,先拿后奏!”刘彻的旨意,给了刘据的行动以最高授权和法理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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