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勃及其麾下百名草原勇士的入驻,像一块巨石投入朔方城内本就暗流涌动的池塘,激起了层层涟漪。
这些阴山骑士被暂时安置在靠近西城的一片闲置营区,与朔方新军的营地泾渭分明。他们不习惯汉军的营规约束,入夜后依旧燃起篝火,围着火堆大声喧哗、饮酒、摔跤,粗犷的歌声和呼喝声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老远,引得邻近营区的朔方士兵频频侧目,负责巡夜的军法官眉头紧锁,却因刘据事先有过交代,暂时只能隐忍。
冲突,在第二天上午不期而至。
起因是几名赫连勃的手下酒后兴致勃勃地逛到了城西的工匠坊区域,对正在赶制箭簇、修理兵甲的工匠们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们随手拿起新打制好的弯刀比划,对墨家弟子正在调试的一架小型投石机(用于巷战防御)评头论足,甚至试图去触摸一名年轻女学徒的脸颊,语言轻佻。
维持秩序的士兵上前制止,双方语言不通,情绪迅速升温。一名脾气火爆的草原汉子觉得受了拘束,借着酒意推搡了士兵一把。这一下如同点燃了火药桶,附近的朔方士兵立刻围了上来,刀剑半出鞘,怒目而视。草原勇士们也毫不示弱,纷纷拔出随身携带的短刀和骨朵,龇牙咧嘴地发出威胁的低吼。
“干什么!都想造反吗?!”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阿史那隼部下,一名叫做秃发仞的百夫长,带着一队骑兵旋风般冲入现场,隔开了对峙的双方。秃发仞是阿史那隼的心腹,同样出身草原,但此刻他脸色铁青,眼神凶狠地扫过那群闹事的阴山部众。
“这里是朔方城!不是你们可以撒野的草原!”秃发仞用鲜卑语厉声喝道,“都督有令,战时一切按军法行事!谁敢滋扰生事,老子第一个砍了他的脑袋下酒!”
那群阴山汉子被秃发仞的气势所慑,加上对方人多,气焰稍稍收敛,但脸上依旧满是不服。
消息很快传到了都督府。
刘据正在与陈平、荆黎商议城墙薄弱段的加固方案,闻报后,他放下手中的城防图,脸上看不出喜怒。
“主公,是否要……”陈平做了个擒拿的手势。他知道,此刻必须立威,否则军纪荡然无存。
刘据摆了摆手,沉吟片刻,对前来报信的狗蛋道:“去请赫连首领过来一趟。另外,把带头闹事的那几个,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阴山的人,都带到校场去。”
他又看向荆黎:“荆先生,麻烦将我们新打造的那批、准备配给精锐的环首刀,取二十柄来。”
荆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头领命而去。
陈平有些疑惑:“主公,这是……”
刘据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赫连勃服的是强者,讲的是实惠。光靠军法压他,他面服心不服。今天,就让他和他的人,既看到我的规矩,也看到我的‘诚意’。”
校场上,气氛凝重。
刘据站在点将台上,身后站着陈平、荆黎,以及闻讯赶来的韩老六。台下左边,是数十名被暂时解除武装的朔方士兵,一个个垂头丧气。右边,则是那几名兀自梗着脖子、满身酒气的阴山汉子。周围围满了闻讯赶来的双方士兵,泾渭分明地站着,眼神互相碰撞,充满敌意。
赫连勃大步流星地赶到,看到这场面,粗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他先是对着自己那几个手下骂了句粗话,然后才看向刘据,瓮声瓮气地说:“刘都督,几个兔崽子喝多了马尿,不懂规矩,冲撞了你的人。该怎么罚,你说话!老子绝无二话!”话虽如此,他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想看看刘据会如何处置。
刘据没有直接回答,目光扫过台下双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朔方军第三都第七队队正,约束部下不力,鞭二十,降为伍长!参与斗殴士卒,鞭十,罚俸三月!”
命令一下,自有军法官上前,将那名队正和几名士兵拖下去,当众行刑。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和士兵们压抑的痛哼声,让校场上的朔方士兵们凛然低头,也让那些阴山汉子们收敛了几分嚣张。
处理完自己人,刘据才看向赫连勃那几个手下,语气依旧平淡:“入我朔方,便需守我朔方之法。滋扰匠坊,调戏妇女,冲击守军,按律当杖责囚禁。念尔等初犯,且是大战将至,正是用人之际……”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赫连勃,“赫连首领,你的人,交给你自己管教。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赫连勃没想到刘据如此干脆地放过了他的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有些挂不住,转身对着那几名手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用草原话骂得唾沫横飞,直打得几人抱头鼠窜,连连告饶。
“够了。”刘据出声制止,然后对荆黎示意。
荆黎一挥手,几名墨家弟子抬着两个木箱走上前来,打开箱盖,里面是二十柄新打造的环首刀。刀身线条流畅,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寒光,刀柄缠绕着防滑的细麻,护手简洁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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