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隐星沉,万籁俱寂。深秋的寒意如同无形的潮水,浸透了高梁亭周遭的旷野。亭舍院墙内外,除了几堆篝火偶尔爆出噼啪轻响,以及守夜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再无其他声息。卫铮躺在简易的行军榻上,思绪纷杂,既有对蔡邕安危的担忧,又有对可能遭遇关羽的隐隐期待,辗转反侧,直至后半夜才稍有睡意。
就在他意识朦胧,即将沉入睡眠之际,一阵极其突兀、由远及近、急促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撕破了夜的宁静!
卫铮猛地睁眼,常年军旅生涯养成的警觉让他瞬间彻底清醒。他一个翻身,利落地抓起放在枕边的环首刀,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窜出了帐篷。几乎就在同时,旁边几个帐篷也迅速有了动静,张武、王猛等人也已执刀在手,目光锐利地投向马蹄声传来的黑暗方向。身手最为敏捷的杨辅,更是如同狸猫般几个起落,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亭舍的土坯院墙,极力向远处眺望。
夜色浓重,目力难以及远,但那一串移动的火光却格外醒目。少顷,杨辅轻盈地跳下墙头,快步来到卫铮身边,压低声音禀报:“公子,来者是一队骑马队伍,看火把数量,约有十五人左右,正朝我们这边疾驰而来。”
卫铮闻言,眉头微蹙,但并未慌乱。他略一思忖,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十几个人,还不放在眼里。”他声音沉稳,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而且此地距离杨县县城不过二十余里,官道左近,从未听闻有大规模山匪强盗盘踞。或许是过路的商队护院,或是其他公干之人。”
话虽如此,他并未放松警惕。“文威,景略,带人护住亭舍大门,将蔡师他们的车辆护在身后。佐之、匡之,你们在两侧策应。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手,但需小心戒备!”众人依令行事,迅速而无声地占据了有利位置,隐隐将亭舍核心区域保护起来,刀未出鞘,但一股肃杀之气已然弥漫开来。
不多时,那队人马便呼啸而至,马蹄声如擂鼓,火把的光芒摇曳晃动,映照出一张张带着跋扈之气的面孔。看其衣着打扮,像是某家大户私下豢养的护院家丁,而非官兵。
为首一人,是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骑着一匹颇为神骏的黄骠马。他勒住马缰,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嘶鸣。此人目光倨傲地扫视了一圈严阵以待的卫铮等人,最后定格在亭舍紧闭的大门上,语气极其无礼地高声喝道:“谁是这里的亭长?赶紧滚出来伺候爷们!磨磨蹭蹭的,找死吗?!”
院内一片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亭长和求盗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住了,躲在房内不敢出声。
那汉子见无人应答,目光再次扫过,最终落在了站在众人之前、气度沉静的卫铮身上。他见卫铮年轻,衣着虽不华丽却自有一股不凡气质,但此刻在他眼中,不过是挡路的无名小卒。见卫铮也沉默不语,这汉子顿时七窍生烟,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手中的马鞭高高扬起,带着风声,不由分说地就朝着卫铮的脸颊狠狠抽来,嘴里还污言秽语地骂道:“小崽子,问你话呢!聋了吗?!”
这一鞭来得又快又狠,若是抽实了,必定皮开肉绽!
然而,没等那鞭梢触及卫铮分毫,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如同旋风般从卫铮侧后方卷出!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马匹痛苦的悲鸣,以及那领头汉子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定睛看去,只见那匹神骏的黄骠马竟已侧翻在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而那领头汉子的一条腿,正被沉重的马身死死压住,动弹不得,脸上因剧痛而扭曲变形,估计就算腿骨没断,也必定受了极重的伤!
出手的,正是怒不可遏的王猛!他见来人如此嚣张,竟敢对卫铮动手,哪里还忍得住?未等卫铮下令,他已如同暴怒的熊罴般冲出,凝聚全身力气的一脚,精准狠辣地踹在了马匹的前腿关节处!那马吃痛失衡,轰然倒地,这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头儿!”
“大胆!”
“抄家伙!”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对方其余骑士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眼见头领被伤,纷纷惊怒交加,“仓啷啷”一片抽刀出鞘之声,雪亮的刀锋在火把下反射着寒光,十几人催动马匹,就欲朝卫铮等人冲杀过来,场面瞬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直到这时,亭舍的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亭长和求盗战战兢兢地探出头来,看到这刀兵相见的场面,吓得面如土色,想要劝解却又不敢上前。
卫铮面对冲来的骑士,毫无惧色,反而冷笑一声,脚下不丁不八,右手已按在了刀柄之上,准备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对方队伍中忽有一骑急速上前,马上一人高声大喊:“慢!都住手!不可鲁莽!”
声音落下,那人已灵活地翻身下马,一个箭步拦在了双方之间。此人约莫三十岁年纪,穿着一身略显陈旧的儒生袍服,看起来像个文士,但腰间却颇为违和地系着一柄制式环首刀,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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