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90章 天下之大

渡过沧澜江，踏上江北土地，气息又与江南略有不同。少了些温润水汽，多了份开阔疏朗。官道两旁良田千顷，村落井然，可见中州腹地的富庶与安定。

宁守拙显然对这片土地颇为熟悉，一路为陈遗舟指点风物，言语间充满了对白鹿书院的向往。据他所说，白鹿书院历史悠久，虽不以武力见长，但崇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念，培养出的弟子或入朝为官，或游学四方，皆以天下为己任，在中州声望极高。书院山长更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修为深不可测。

陈遗舟静静听着，对那白鹿书院也生出了几分好奇。以文载道，以德服人，这等修行路径，与他所知的宗门厮杀截然不同。

两人一路步行，宁守拙身体文弱，脚程不快，陈遗舟也不催促，正好借此机会，细细感悟这中州的人文气息。他尝试着引导空气中那微弱的“文华”道烬，发现这种道烬虽不增加修为，却能滋养神魂，让心思更加澄澈，对稳固道心颇有好处。

三日后，一座雄城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耸，以白色巨石垒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远远望去，竟如同一只匍匐在地的巨鹿，想必就是白鹿城了。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此城的不同。城门口虽车水马龙，却秩序井然，守城兵士盔甲鲜明，眼神锐利却无戾气。进出之人，也多有着儒衫、戴方巾的读书人，举止彬彬有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书卷气。

“陈兄，我们到了！”宁守拙难掩激动之色。

两人随着人流进入城中。城内街道宽阔整洁，店铺林立，所售之物除了寻常商品，更有大量的书籍、字画、文房四宝。茶馆酒肆中，常能听到学子们高谈阔论，辩论经义，气氛热烈而开放。

宁守熟门熟路地带着陈遗舟穿街过巷，来到城西一处相对安静的客栈，名为“墨韵居”，环境清雅，价格也公道。安顿下来后，宁守拙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白鹿书院报名。

“陈兄，你可要一同前去看看？书院允许外人参观部分区域的。”宁守拙邀请道。

陈遗舟想了想，点头答应。他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中州有名的书院。

白鹿书院位于白鹿城后的白鹿山上，并不禁止外人登山，但核心区域需有引荐或通过考核才能进入。两人沿着青石台阶拾级而上，但见古木参天，清泉淙淙，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环境幽静，确实是个读书做学问的好地方。

山腰处有一片开阔的广场，立着不少石碑，刻着圣贤文章和书院院规。不少年轻学子在此或静坐默诵，或三五成群讨论争辩，个个神情专注。

宁守拙看得心驰神往，眼中满是羡慕。他打听到新生报名处的位置，便对陈遗舟道：“陈兄，我去那边报名，可能要排队等候许久，你若觉得无趣，可自行在山上逛逛。”

陈遗舟点了点头：“无妨，我随处看看。”

他信步在书院外围漫步，感受着这里独特的氛围。与宗门那种追求力量、等级森严的感觉不同，书院更注重思想的碰撞和精神的修养。空气中弥漫的“文华”道烬也远比山下浓郁精纯。

他走到一处僻静的竹林旁，竹林中传来琅琅读书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朴素儒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石凳上，为几名年轻学子讲解经典。老者声音平和，却字字珠玑，引人深思。

陈遗舟并未靠近，只是远远站着聆听。老者讲的并非高深的修炼法门，而是关于“仁”、“义”、“礼”、“智”、“信”等基本道德准则的阐释，以及如何将这些准则践行于日常生活和治国理政之中。

道理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深刻的人生智慧和社会理想。陈遗舟听得入神，心中若有所悟。他的修行之路，多是为了自身强大和揭开谜团，是否忽略了些什么？力量固然重要，但拥有力量之后，该如何自处？该如何对待这世间？

就在这时，那讲学的老者似乎心有所感，目光穿过竹林，落在了陈遗舟身上。他并未因陈遗舟的陌生而惊讶，反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神温和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陈遗舟心中微凛，连忙拱手行了一礼。这老者绝不简单，其修为恐怕远在聚烬境之上，而且身上那股浩然之气，令人心生敬仰。

老者收回目光，继续讲课，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

陈遗舟不再逗留，转身离开。心中对白鹿书院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他在山上又逛了逛，途经一处名为“论道台”的地方，只见两名学子正在台上激烈辩论，台下围满了人。辩论的题目是“王道与霸道孰优孰劣”。双方引经据典，唇枪舌剑，观点鲜明，气氛热烈。

陈遗舟驻足听了一会儿，觉得颇有意思。这种开放包容、鼓励思辨的风气，是在其他地方难以见到的。

傍晚时分，他回到山腰广场，见宁守拙一脸兴奋地跑了过来。

“陈兄！我通过初试了！”宁守拙激动得脸色发红，“书院的先生说我的经义基础扎实，心性纯良，让我三日后参加复试！只要复试通过，就能成为书院的外院弟子了！”

“恭喜。”陈遗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多亏了陈兄！若不是你一路相助，我恐怕连江北都到不了！”宁守拙感激道，“陈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若不急着离开，不如在白鹿城多住几日？等我安顿下来，也好尽地主之谊。”

陈遗舟原本计划稍作停留便前往万妖山脉，但今日书院所见所闻，让他改变了主意。这儒道学问，似乎对他的心灯修行大有裨益。或许，可以在此盘桓一段时日，系统了解一下儒道精髓，也能让宁守拙安心备考。

“也好，那我便叨扰几日。”

“太好了！”宁守拙喜出望外。

两人下山回到客栈。接下来的三天，宁守拙闭门苦读，准备复试。陈遗舟则每日去白鹿书院外围听讲，或是去城中的书铺翻阅典籍，对儒道学问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些儒家的“养气”、“正心”法门与自己的心灯修炼相结合，发现竟有奇效，灯焰变得更加凝练通透，神识也愈发敏锐。

三日后，宁守拙顺利通过复试，正式成为白鹿书院外院弟子，搬入了书院提供的宿舍。虽然只是外院弟子，但也意味着他有了稳定的居所和学习机会，未来可期。

安顿好宁守拙后，陈遗舟也决定离开白鹿城，继续自己的旅程。临行前，宁守拙将一块刻着“守拙”二字的白鹿书院木牌赠予陈遗舟。

“陈兄，此牌虽不值钱，但代表着书院弟子的身份。日后你若路过书院势力范围，或可凭此牌得到些许方便。山高水长，望君珍重！”宁守拙郑重道。

陈遗舟接过木牌，感受到少年真挚的情谊，点了点头：“你也保重。好好读书，将来必有出息。”

离开白鹿城，陈遗舟再次踏上前往万妖山脉的路途。但这一次，他的心境与之前有所不同。白鹿书院的经历，如同在他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让他对“道”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力量的提升，更包含了心性的修养和责任的担当。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但无论去往何方，心中当存一盏明灯，照亮自己，也愿能温暖他人。

他的身影消失在官道尽头，而白鹿书院传来的晨钟暮鼓，似乎依旧在耳边回响，为他接下来的征途，平添了几分沉静与力量。万妖山脉的凶险未知，但他已做好准备，以更成熟的心态，去面对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