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38章 凝聚“坚韧”道烬

林府深似海。

穿过数重仪门，绕过影壁回廊，所见皆是飞檐斗拱，画栋雕梁，仆从如云，规矩森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百年世家沉淀下来的、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底蕴。与藏风镇的听潮书肆那种书香雅致不同，这里更显富贵逼人，等级分明。

陈遗舟被安置在一处颇为雅致安静的客院厢房。很快便有管家模样的老者前来，态度客气却疏离，送来了崭新的衣物、丰盛的饭食以及一小袋沉甸甸的银两作为“谢礼”，并委婉表示，小姐需要静养，不便打扰，公子可在府中随意走走，但莫要前往后院禁地云云。

显然，林府虽然感谢他的援手，却也并未真正将他视为座上宾，更多的是一种对“恩人”程序化的答谢和安置。他那燃芯境的修为，在这藏龙卧虎的林府之中，恐怕也算不得什么。

陈遗舟并不在意。他本就不是为了攀附而来。能有一个安全舒适的落脚点，已是意外之喜。

他收下银两，谢过管家，便关门静修。方才入府时，他神识微动，已隐约感知到府中多处地方传来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甚至有数道神识从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的意味。这林府，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因压制寒毒而消耗的元气，并彻底巩固燃芯境的修为。

他盘膝坐下，取出那袋银两看了看，分量十足，足够他数月花销。但他并未欣喜，反而微微蹙眉。钱财虽好，却于修行无大益。他更需要的，是能助益修为的资源。

神识沉入识海，那盏本命灯焰比之前凝实了不少，乳白色的光晕稳定地散发着温暖纯正的气息。他尝试着再次引纳空气中的道烬微粒。

金堰城人口百万，生灵气息汇聚，道烬微粒的数量和种类远比山林间丰富。除了常见的各色属性微粒，他甚至能模糊感知到一些蕴含着“繁华”、“喧嚣”、“权谋”、“匠气”等独特意境的微粒，这些都是庞大城市孕育出的特殊产物。

引纳炼化的速度也比启灯境时快了数倍，灯焰缓缓壮大，消耗的元气逐渐恢复。

但陈遗舟很快发现，随着修为提升，尤其是本命灯焰品质越高，对道烬微粒的“品质”要求也似乎变得更高。空气中这些游离的、驳杂的微粒，炼化起来事倍功半，对于巩固根基、冲击更高境界，效果越来越有限。

这就如同建房，地基越牢，所需建材的品质也需越高。若依旧用普通沙石，难以支撑起万丈高楼。

他需要更高品质、更精纯的“燃料”。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残星砚和残笔中那精纯无比的道烬能量。若是能再找到类似的古物……

但他也知道，这等机缘可遇不可求。

接下来的几日，陈遗舟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客院中修炼，偶尔才会在林府前院允许活动的范围内走走，熟悉环境。

林府占地极广，前院便有花园、练武场、藏书阁（外围）等设施。府中护卫、子弟众多，修炼之风盛行。练武场上时常有人切磋比武，呼喝声不绝。

陈遗舟曾远远观望过几次。林府子弟修炼的功法显然品阶不低，招式精妙，灵力充沛，远非杂事院那些散修可比。其中不乏燃芯境好手，甚至还有一两名气息沉凝、疑似触摸到聚烬境边缘的年轻天才。

但他们给陈遗舟的感觉，却少了几分生死搏杀磨砺出的狠厉和应变，多了几分世家子弟固有的章法和……温室花朵般的脆弱。

这一日，陈遗舟正在院中缓缓演练拳架，锤炼那丝愈发凝练的拳意。他动作舒缓，心神沉浸，引动着空气中稀薄的“坚韧”、“沉凝”意境的道烬微粒融入拳势，体会着力量与意念的结合。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打断了他的静修。

“快！抬到练武场那边去！” “小心点！别碰着他的伤！” “妈的！欺人太甚！张家那群王八蛋！”

陈遗舟眉头微皱，收势望去。只见几名林家护卫正抬着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年轻子弟匆匆走过，后面跟着一群义愤填膺的林家年轻人，个个脸色铁青，怒骂不止。

“怎么回事？”陈遗舟拉住一个落在后面的、面相憨厚的年轻护卫问道。

那护卫认得陈遗舟是府中客人，又是小姐的恩人，便愤愤道：“是张家的张狂那厮！在坊市里故意找茬，打伤了七少爷！还放话说我们林家年轻一辈都是废物！”

“张家？”陈遗舟在金堰城几日，也隐约听过这个家族，似乎是与林家实力相当的另一个大族，两家素来不和，明争暗斗不断。

“可不是吗！”护卫越说越气，“那张狂不过是仗着比七少爷早几年突破到燃芯中期，就下如此重手！分明是想废了七少爷的根基！”

陈遗舟目光扫过那被抬走的七少爷，伤势确实极重，经脉受损，没有数月调养难以恢复，即便恢复，恐怕也会影响日后修行。对方下手确实狠毒。

他摇了摇头，世家争斗，残酷如此。自己一个外人，也不便插手。

他正准备回屋，目光无意间扫过那七少爷滴落在地的鲜血，以及几名抬着他的护卫那因愤怒和憋屈而紧绷的、青筋毕露的手臂。

忽然，他心有所感。

在那鲜血之中，在那紧绷的肌肉和愤怒的情绪里，他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凝实的意境——那是一种不甘受辱、百折不挠、于逆境中愈发坚挺的——“坚韧”！

并非空气中飘荡的稀薄微粒，而是源自生命本身、在极端情绪和状态下凝聚出的、更加本源的力量碎片！

道烬？！竟然可以这样产生？！

陈遗舟心中猛地一震，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他立刻闭上双眼，将神识高度凝聚，不再去捕捉空气中那些浮游的微粒，而是专注于那滩鲜血、那些护卫身上散发出的强烈情绪波动！

果然！一丝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却闪烁着纯粹土黄色光晕的“坚韧”道烬，正从那些鲜活的、充满张力的场景中缓缓析出，飘散在空中！

虽然数量极少，转瞬即逝，但其精纯度，远超空气中那些普通微粒！

他福至心灵，立刻运转识海灯焰，散发出独特的吸引力，小心翼翼地捕捉着那些新生的、蕴含着鲜活意志的“坚韧”道烬！

过程比引纳普通微粒困难得多，这些新生的道烬似乎带着原主的情绪烙印，更加“沉重”，难以驯服。但陈遗舟耐心引导，以自身灯焰的纯正温和之力缓缓包裹、炼化。

当第一丝带着微热血气的“坚韧”道烬成功融入灯焰时，陈遗舟清晰地感觉到，灯焰的本源似乎都壮大了一丝，变得更加稳固！效果远超炼化千百粒普通微粒！

原来如此！道烬并非死物，它源于天地万物，更源于生灵的意志、情感、乃至挣扎与奋斗！越是强烈的意志，越是极致的境遇，越可能诞生出高品质的道烬！

这无疑为他指明了一条全新的、更高效的修炼途径！

接下来的几天，陈遗舟不再局限于小院修炼。他开始有意识地行走在林府之中，甚至偶尔借口购买物品出门，去感受这座庞大城市跳动的脉搏。

他去过喧嚣的坊市，感受商贾锱铢必较的“精明”道烬；去过铁匠铺，感受匠人千锤百炼的“专注”道烬；去过书院外墙，聆听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捕捉那微弱的“智慧”道烬；也曾在深夜，于僻静处感受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挣扎”与“**”道烬……

他甚至再次路过练武场，感受林家子弟们刻苦修炼时散发的“拼搏”道烬，以及切磋失败后那不甘的“执念”道烬。

世间百态，众生心念，皆可为薪柴，助他燃灯前行。

他的本命灯焰在这种独特的修炼方式下，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凝实、厚重、稳固。虽然修为境界没有立刻提升，但根基却被夯实得无比牢固，灯焰的品质远超同阶修士。

这一日，他正在城中一条相对破旧的巷口，感受着那些底层百姓为生计奔波时散发的、微弱却持续的“顽强”道烬时，忽然听到巷内传来一阵打骂声和孩子的哭喊声。

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地痞流氓正在殴打一个瘦弱的少年，抢夺他怀中紧紧抱着的一个破旧包裹。少年被打得鼻青脸肿，却死死护着包裹，倔强地不肯松手。

“妈的！小杂种！把偷来的东西交出来！” “我没偷！那是我娘的药！”少年哭喊着，眼神却充满了不屈。

陈遗舟眉头一皱。他能感觉到，那少年怀中包裹里确实是些普通的药材，价值低廉。而这些地痞，分明是故意找茬欺凌弱小。

就在一名地痞狞笑着举起棍子，要狠狠砸向少年手臂时——

陈遗舟动了。

他并未动用灵力，只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地痞身旁，伸手轻轻搭在了那挥下的棍子上。

那地痞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劲传来，棍子再也砸不下去，不由一愣，怒骂道：“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啊！”

话未说完，他便对上了陈遗舟平静无波，却深邃得令人心悸的眼神。那眼神中仿佛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他瞬间如坠冰窟，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其他几个地痞也察觉不对，色厉内荏地围了上来。

陈遗舟看都未看他们，只是目光扫过那倔强少年，感受着他身上那股在欺凌中愈发强烈的、“守护”与“不屈”的意志。

一丝极其纯粹、甚至带着淡淡金光的“坚韧”道烬，正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陈遗舟神识微动，悄然将这一丝珍贵的道烬引入识海。灯焰欢快地将其吸收，光芒愈发沉稳。

然后，他才看向那几个地痞，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直接压垮了那几个地痞的心防。他们吓得屁滚尿流，连滚爬爬地逃走了。

陈遗舟弯腰，将地上的少年扶起，又捡起那个散落的包裹，拍了拍灰尘，递还给他。

少年愣愣地看着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和血迹，眼神中充满了感激和茫然。

陈遗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感受着识海中又壮大几分的灯焰，陈遗舟心中明澈。

修行之路，并非只有打坐练气，闭门造车。入世修行，体悟众生心念，凝聚万千道烬，同样是一条通天大道。

心灯一盏，可照自身，亦可观世间。

而这金堰城，这片滚滚红尘，便是他最好的炼心场与修行资粮。

他抬头望向前方林府那高耸的门楼，眼神平静而坚定。

身似浮萍，漂泊于此。心向大道，磐石不移。

这林府之缘，或许能让他在这金堰城，真正站稳脚跟，窥得更多修行之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