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94章 残灯启明照前路

裂地犀沉重的喘息声如同破旧风箱，每一步踏下都让地面微微震颤。它虽受重创，但妖兽强横的生命力支撑着它，猩红的眼中只剩下将眼前人类撕碎的疯狂。雷暴符的余威在它焦黑的皮毛上跳跃，更添几分狰狞。

陈遗舟背靠冰冷山壁，左臂传来的剧痛和胸口的窒闷提醒着他伤势不轻。灯焰黯淡，真元紊乱，这是他踏入修行路以来，少有的狼狈时刻。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比全盛时期更加深邃。

绝境，往往能逼出一个人最深层的潜力。

他没有去看那步步逼近的死亡阴影，而是将心神沉入识海。那盏心灯虽微，却倔强不灭。三块青铜碎片拼合的底座缓缓旋转，散发出温润古老的气息，一丝丝精纯的能量流淌而出，修补着受损的经脉，稳定着摇曳的灯焰。

白鹿书院听讲时，那位老儒生的话语悄然回响在心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此心不动，随机而动……”

心不动，并非麻木，而是极致的冷静与专注。

裂地犀已冲至三丈之内，腥臭的口气扑面而来，那根破损却依旧致命的独角，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刺陈遗舟面门！这是凝聚了它最后力量的一击！

就在独角即将临体的刹那，陈遗舟动了！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硬抗，而是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仅存的右臂抬起，五指张开，并非握拳，而是如同抚琴般，轻柔地迎向了那根狰狞的独角！

指尖之上，没有狂暴的力量，只有一缕微弱到极致、却凝练无比的淡金灯焰在跳跃。这缕灯焰不再是攻击的形态，而是蕴含着一种“安抚”、“渗透”、“瓦解”的奇异意境！这是他于生死关头，将儒家的“教化”意念、心灯的“净化”特性以及对力量入微的掌控，融合而成的全新尝试——心灯化绵掌！

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噗……”

轻描淡写的一声微响。陈遗舟的指尖，轻轻点在了裂地犀独角的尖端。

预想中骨碎筋折的画面并未出现。那狂暴冲撞的裂地犀，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竟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骤然减缓！它猩红的眼中，暴戾之色被一丝茫然和痛苦取代！

那缕看似微弱的灯焰，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独角瞬间蔓延而上，直接渗透入裂地犀的头部妖核所在！并非蛮力破坏，而是以一种更加高明的方式，在瓦解其妖力运转的核心，抚平其狂暴的杀戮意志！

“呜……”

裂地犀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哀鸣，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最终前蹄一软，“轰隆”一声跪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它并未立刻死去，但妖核被制，神魂受创，已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只能发出无助的呜咽。

陈遗舟缓缓收掌，脸色又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这一式“化绵掌”对心神的消耗极大，但效果斐然。他走到裂地犀巨大的头颅前，看着那双失去神采、充满痛苦的眼睛，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有一丝怜悯。

弱肉强食，本是天地法则。但剥夺生命，并非唯一的选择。

他并指如剑，灯焰剑气吞吐，给了这头妖兽一个痛快。庞大的身躯彻底不动了。

战斗结束。山谷中一片死寂，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那公子哥尸体散发出的淡淡焦糊味。

陈遗舟没有立刻处理战利品，而是盘膝坐下，吞服丹药，运转功法，全力疗伤。青铜碎片传来的能量和心灯的滋养双管齐下，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焦黑的左臂也开始恢复知觉。

一个时辰后，他长舒一口气，睁开了双眼。伤势已无大碍，真元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心神还有些疲惫。

他站起身，开始清点收获。首先走到那公子哥的尸体旁，搜检一番。除了那柄品相不错的宝剑和几个空药瓶，找到了一个精致的储物袋。抹去神识印记，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不少好东西：上千块下品灵石，几瓶品质不错的丹药，一些炼器材料，还有几本功法秘籍（品阶不高），以及一面刻着“南宫”二字的玉牌。

“南宫家？”陈遗舟记下了这个姓氏。看来这纨绔子弟来历确实不小，幸好此地荒僻，消息不易走漏。

他将有价值的东西收起，然后将尸体和那些护卫的遗骸就地掩埋，算是入土为安。

接着，他来到裂地犀的尸体前。三阶中期妖兽，浑身是宝。坚韧的皮毛甲壳是炼制护甲的好材料，独角、利爪、骨骼可以炼器，精血能制符炼丹，妖核更是价值不菲。他花费了些功夫，将材料一一分解收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株来之不易的紫霄灵花上。灵光氤氲，药香扑鼻，此行最大的收获便是它了。

将所有战利品收拾妥当，陈遗舟并未立刻离开。经过这番恶战，他感觉自己的修为又精进了一丝，对力量的运用也有了新的领悟。尤其是那临阵创出的“心灯化绵掌”，虽然还不完善，却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原来力量还可以这样运用。

他决定就在这处山谷暂时闭关几日，一方面彻底恢复伤势，巩固修为；另一方面，也是要好好消化此番得失，尤其是将“化绵掌”的理念进一步融入自身的拳法体系之中。

他在山谷深处寻了一处更为隐蔽的洞穴，布下阵法，开始了短暂的闭关。

时光流逝，山中无甲子。

五日后，陈遗舟走出洞穴。阳光洒在他身上，气息沉凝，目光温润，之前的伤势已然痊愈，修为更是彻底稳固在燃芯后期巅峰，距离突破聚烬境，似乎也只差一个契机。

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更加深邃平和，少了几分少年的锐气，多了几分历经风雨后的沉稳。残灯经风霜而愈明，心性历磨难而愈坚。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再次踏上了前往万妖山脉更深处的路途。经过此番磨砺，他对自己更有信心。无论前方是更强的妖兽，还是更险恶的人心，他都有了一盏更加明亮的灯，照亮前路。

而他的目标，也变得更加明确：寻找机缘，提升实力，同时，开始暗中留意与“南宫”家以及那青铜碎片相关的线索。这广阔的中州，注定将因他的到来，掀起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