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62章 残酷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陈遗舟将飘萍身法催动到极致，如同一缕青烟，在荒野间疾驰。林清漪的警告犹在耳边，那位神秘师姐冰冷的杀意更让他心生警惕。影杀殿的这潭水，果然深不见底，牵扯的势力远超他的想象。

他原本打算将发现告知叶知秋或公输衍，借助城中正道力量的想法，此刻不得不重新权衡。林清漪所在的势力显然也在暗中行动，态度暧昧，甚至对他抱有敌意。贸然泄露消息，不仅可能打草惊蛇，更可能将自己卷入更危险的漩涡。

“实力……还是实力不够！”陈遗舟握紧拳头，感受着体内虽然凝练但远不足以应对聚烬境甚至更强存在的力量，一种紧迫感油然而生。修行世界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足够的实力，连知情和参与的资格都没有，甚至可能因知道得太多而招来杀身之祸。

他需要尽快提升境界，更需要更强的杀招和保命手段。

回到悦来客栈时，已是深夜。客栈大门虚掩，大堂内灯火昏暗，只有值夜的伙计在柜台后打着瞌睡。陈遗舟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

房间内，叶知秋依旧在角落盘膝打坐，怀抱长剑，气息平稳悠长，仿佛从未离开过。听到陈遗舟进门，他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如电，在陈遗舟身上扫过，微微闪过一丝讶异。

“陈兄，你受伤了？”叶知秋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敏锐地察觉到陈遗舟气息虽稳，但衣衫有破损，腰间残留着一丝极淡却凌厉的剑气痕迹，以及一种经历过激烈追逐和紧张潜伏后的特殊疲惫感。

陈遗舟心中一暖，叶知秋的观察力确实惊人。他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遇到点麻烦，不过无大碍。”他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叶知秋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麻烦，修行之人各有秘密，这是基本的尊重。他只是淡淡道：“锦官城看似繁华，实则暗流汹涌。陈兄还需多加小心。”顿了顿，他补充道，“今日巡防营的人来客栈盘查过，似乎在找一个年轻修士，特征与陈兄有几分相似。”

陈遗舟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巡防营？是因为白天在自由交易区废掉那刀疤汉子的事情吗？动作好快！看来这锦官城的规矩，确实森严。

“多谢叶兄提醒，我会注意。”陈遗舟放下茶杯，心中警惕更甚。官面上的麻烦，有时候比江湖仇杀更让人头疼。

“嗯。”叶知秋应了一声，便不再多言，重新闭上双眼，沉浸入剑道世界。

陈遗舟也收敛心神，开始检查自身。肋下被剑气划伤的地方只是皮外伤，早已止血。最麻烦的是侵入体内的那一丝冰寒剑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他的经脉气血，若非他灯焰之力至阳至纯，恐怕早已受伤不轻。

他盘膝坐好，运转灯焰，集中力量包裹、炼化那丝异种剑意。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用文火灼烧一根冰针。但这也让他对那位神秘师姐的剑道有了更直观的认识——阴狠、凌厉、专注杀伐，与叶知秋那种宁折不弯、堂皇正大的剑意截然不同。

直到天光微亮，陈遗舟才长舒一口气，终于将那丝冰寒剑意彻底驱散。他非但没有感到虚弱，反而因为全力催动灯焰炼化异种能量，使得灯焰更加凝练了一丝，对力量的掌控也更为精妙。

“祸福相依，古人诚不我欺。”陈遗舟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若有所思。压力，果然是成长最好的催化剂。

接下来的几天，陈遗舟变得更加低调。他几乎足不出户，大部分时间都留在房间内巩固修为，揣摩拳意，同时消化着连日来的经历和感悟。

他不再急于追查影杀殿矿坑的事情。林清漪的警告并非空穴来风，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盲目行动等于送死。他将那份不甘和杀意深埋心底，化作努力修炼的动力。

期间，他又去了一次百草堂复诊。老医师对他的恢复速度啧啧称奇，叮嘱他继续静养，切勿与人动手。陈遗舟一一应下。

他也曾尝试研究那块公输衍所赠的“星陨铁母”。无论用灯焰灼烧，还是神识探入，这石头都毫无反应，只是与识海古灯的那一丝微弱共鸣始终存在。他知道此物不凡，但机缘未到，强求无用，便也暂且收起。

天工盛会依旧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从叶知秋偶尔带回的消息和客栈内的议论中，陈遗舟得知，盛会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墨家与公输家在“机关擂”上斗得不可开交，各有胜负。而关于“天工阁信物”的传言愈演愈烈，吸引了越来越多的高手前来，城中暗中的冲突和摩擦也明显增多。巡防营加强了巡逻，但似乎也有些力不从心。

这一日，叶知秋从外面回来，神色比平日更加冷峻。

“陈兄，城外出事了。”叶知秋沉声道。

“何事？”陈遗舟问道。

“昨日夜间，一队前往参加盛会的海外修士，在距离锦官城三十里外的‘落鹰涧’遭遇伏击，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叶知秋语气凝重，“现场残留的痕迹显示，动手之人手段狠辣，修为极高，而且……似乎有意掩盖了自身功法路数。”

陈遗舟心中一惊。在锦官城附近，公然伏击参会修士，这是对各方势力的严重挑衅！是谁如此胆大包天？影杀殿？还是其他心怀叵测之辈？

“巡防营和各大宗门有何反应？”

“已经派人调查，但目前毫无头绪。”叶知秋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来，这盛会之下，已是暗潮汹涌。我们须更加小心。”

陈遗舟深以为然。连海外修士都敢动，说明暗中势力的嚣张程度。这锦官城，恐怕真的要乱了。

又过了两日，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公输衍在前往城西工坊的路上，遭遇不明身份者袭击！虽然凭借精妙的机关术侥幸脱身，但也受了不轻的伤，其最重要的研究手稿被抢走！

消息传到悦来客栈，陈遗舟立刻起身，准备前去探望。公输衍虽然脾气古怪，但对他有赠石之恩，且其人心地不坏。

叶知秋也站起身：“我与你同去。公输先生与家师有旧。”

两人赶到公输衍临时落脚的城西小院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多是公输家的子弟和与公输衍交好的工匠，群情激愤。

公输衍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左臂缠着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他见到陈遗舟和叶知秋，挣扎着想坐起来。

“公输先生，您快躺下。”陈遗舟连忙上前扶住他。

“咳咳……老了，不中用了……”公输衍苦笑一声，眼中满是痛惜和愤怒，“那帮天杀的贼子！抢走了老夫毕生心血啊！”

“可知是何人所为？”叶知秋冷静地问道。

公输衍咬牙切齿道：“那些人蒙着面，功法诡异，不似中原路数！但老夫认得其中一人使用的暗器，上面有墨家‘千机堂’的标记！”

墨家？陈遗舟和叶知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墨家与公输家是世仇，在盛会上冲突不断，但公然袭击抢夺研究手稿，这性质就完全不同了！难道墨家已经如此不择手段？

“此事未必是墨家高层所指使。”叶知秋沉吟道，“或许是下面的人自作主张，或是有人栽赃嫁祸。”

“老夫不管是谁！”公输衍激动道，“抢走我的手稿，就是要断我公输家的传承！此仇不共戴天！”

陈遗舟看着公输衍悲愤的模样，心中亦是凛然。这就是修行世界的另一面，为了利益、为了传承、为了理念，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血腥而残酷。公输衍这样醉心技艺的老人，也无法置身事外。

他安慰了公输衍几句，留下一些疗伤丹药，便和叶知秋告辞离开。

回去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锦官城的局势，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恶化。暗杀、袭击、抢夺……种种迹象表明，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叶兄，你对那天工阁信物，了解多少？”陈遗舟忽然问道。他隐隐觉得，这一切乱象的根源，或许都与那传说中的信物有关。

叶知秋目光望向远处喧嚣的天工广场，缓缓道：“传闻天工阁乃上古机关术圣地，其遗迹中藏有惊天秘宝和传承。信物是开启遗迹的钥匙。每一次信物现世，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他看向陈遗舟，眼神深邃：“陈兄，此地已是非之所。若无意卷入，尽早离开为妙。”

陈遗舟默然。离开？他还能去哪里？风熄镇是回不去的故乡，金堰城、黑水城皆有余孽未清。天下之大，似乎唯有在这波澜诡谲中，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机缘和道路。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定：“多谢叶兄好意。不过，既然来了，总要看个明白。”

叶知秋看了他一眼，不再劝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回到客栈，陈遗舟关上房门，盘膝而坐。外界纷扰，他需要更加冷静。实力，是应对一切变局的根本。他沉下心神，再次投入到枯燥却充满力量的修炼之中。

灯焰摇曳，映照着他坚毅的面容。修行世界的残酷，他已然见识。而他的道心，在这残酷的磨砺下，正变得如磐石般坚定不移。无论前方是何等风暴，他都将以拳开路，以灯为引，一步步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