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37章 拳意当成

破庙之内，晨光熹微。

马车中的寒意已然褪尽，只余下淡淡的、如同雪后初霁般的清冷气息。林清漪端坐于软垫之上，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眉宇间的痛苦已然消失，冰蓝色的眼眸恢复了沉静，正细细打量着对面闭目调息的陈遗舟。

她体内的寒毒已被暂时压制，但那股纯正温和、却又带着一丝奇异冰冽的灯焰之力，却在她经脉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尤其是最后那股自灵犀佩中流出的、与她同源却更加中正的力量，更是让她心中惊疑不定。

此人究竟是谁？区区燃灯境修为，灵力却如此奇特纯正，竟能克制她这连家族长老都束手无策的先天寒毒？还有那枚玉佩……

陈遗舟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消耗巨大，识海灯焰都黯淡了几分，但好在根基未损，调息片刻便恢复了不少。

“陈公子感觉如何？”林清漪开口，声音清冷，却比之前多了几分温度。

“无碍，损耗些元气罢了。”陈遗舟摇摇头，看向她，“林姑娘的寒毒似乎非同寻常，像是……先天而生？”

林清漪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没想到对方感知如此敏锐，微微颔首：“公子好眼力。确是先天带下的痼疾，每逢阴雨寒气或灵力波动剧烈时便会发作，让公子见笑了。”

“先天之疾，根深蒂固，能压制至今，姑娘已非常人。”陈遗舟由衷道。他能想象那寒毒发作时的痛苦。

林清漪淡淡一笑，并未在这个话题上多言，转而道：“公子救命之恩，清漪无以为报。观公子似是要前往金堰城？若公子不弃，可随我等同行，抵达之后，林家必有重谢。”

陈遗舟本就有意同行，便顺势应下：“如此便叨扰了。重谢不必，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又简单交谈了几句，林清漪似乎不愿多谈自身之事，陈遗舟也识趣地不再多问。但从只言片语中，他能感觉到，这位林姑娘出身定然极其不凡，且对金堰城似乎颇为熟悉。

雨停之后，队伍再次启程。

有了昨夜共同应对危机的经历，队伍的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护卫们看向陈遗舟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敬佩，连那护卫头领王峰，与他说话时也客气了许多，偶尔还会请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陈遗舟虽修为不高，但对力量的运用和理解远超同阶，往往能一针见血，让王峰受益匪浅。

那丫鬟环儿更是变成了陈遗舟的小尾巴，叽叽喳喳，问东问西，对那“会发光的功夫”充满了好奇。

陈遗舟一边应付着环儿，一边大部分心神依旧沉浸在修炼和巩固之中。

踏入燃芯境，是一个质的飞跃。他需要不断熟悉这种全新的力量层次。本命灯焰外放、神识感知、气血运转……一切都需重新适应和打磨。

尤其是那丝初步凝聚的拳意，在经历了连番实战，尤其是昨夜强行催动心灯道意后，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和灵动。它不再仅仅是一往无前的冲击，更开始带上了一种洞察破绽、以点破面的“锐利”，以及灯焰特有的“纯正破邪”之意。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日常中锤炼这股意。

休息时，他不再单纯打坐，而是会寻一处僻静之地，缓缓演练拳脚。动作依旧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拳每一脚打出，都蕴含着他自身对力量的理解和那股独特的“意”。

时而如老僧入定，拳势沉凝厚重，似能承载山岳；时而如鹰击长空，凌厉迅捷，直指要害；时而又如春风化雨，拳意绵绵，渗透防御。

他不再拘泥于形式，而是追求意之所至，力之所随。

这一日，队伍在一片林间空地休整。陈遗舟正在演练一套看似缓慢的推手动作，体会着力量在体内的流转与变化。

环儿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着，忍不住道：“陈公子，你打的这是什么拳啊？慢悠悠的，好像没什么力气的样子。”

旁边几个休息的护卫也好奇地望过来。他们见过陈遗舟对敌时的凌厉狠辣，对他这慢吞吞的拳架颇为不解。

陈遗舟微微一笑，并不解释，只是忽然并指如剑，对着身旁一块半人高的青石，看似随意地一指点出！

动作依旧不快，甚至没有带起丝毫风声。

指尖在距离青石尚有半尺距离时便已停下。

然而——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碎裂声响起！

只见那坚硬青石的表面，以陈遗舟指尖所指之处为中心，骤然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下一刻，整块青石竟无声无息地崩解成了一堆均匀的碎石粉！

嘶——！

全场瞬间死寂！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护卫，包括王峰，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一般！

隔空半尺，指尖未触，仅凭拳意，便震碎坚石为齑粉？！

这是何等恐怖的控制力和爆发力？！这绝非普通燃芯境修士所能做到！

环儿的小嘴张成了圆形，半天合不拢。

陈遗舟缓缓收指，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指看似轻松，实则凝聚了他此刻全部的精神、意志和对力量的掌控，更是将那股融合了拳意、灯焰之力乃至一丝心灯道意的“锐利”发挥到了当前境界的极致。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他对自身力量的领悟，又深了一层。拳意，并非简单的意念附加，而是自身道途、意志、力量体系的一种外在显化和运用。它可刚可柔，可聚可散，存乎一心。

王峰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来，对着陈遗舟郑重抱拳：“陈公子真乃神人！王某佩服！公子方才这一指……已然触摸到‘意’的境界了吧？这可是许多聚烬境修士都难以企及的！”

陈遗舟谦逊道：“王头领过奖了，不过是些粗浅的发力技巧，侥幸有所感悟罢了。”

“公子过谦了。”王峰叹道，“意之境界，玄之又玄，非悟性绝佳、根基深厚者不可得。公子前途不可限量！”

经此一事，陈遗舟在队伍中的地位无形中又拔高了许多，几乎与那神秘的车内小姐平齐。

数日之后，一座巍峨巨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城墙高厚，绵延如山岭，远非藏风镇可比。官道上车马如龙，行人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金堰城，到了。

望着那巨大的城门，陈遗舟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波澜。新的环境，新的开始，或许也蕴含着新的机遇与挑战。

队伍随着人流缓缓入城。城门口守卫森严，盘查仔细，但王峰似乎早有准备，出示了一面令牌后，守卫便恭敬放行，并未过多盘问。

进入城内，喧嚣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宽阔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修行者的数量明显增多，气息强弱不一，甚至偶尔能感受到聚烬境修士的强大波动。

王峰指挥着车队，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繁华街道，最终停在了一条相对清净、却更加气派的街道上。街道尽头，是一座占地极广、门庭若市的府邸，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鎏金匾额，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林府。

到了。

马车在林府侧门停下。早有下人等候在此。

林清漪在环儿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她戴上了一顶垂着轻纱的帷帽，遮住了容颜，但对陈遗舟微微颔首示意：“陈公子，请随我入府稍作休息。此番恩情，林家定有厚报。”

陈遗舟点点头，随着她步入这气象森严的深宅大院。

心中却暗自凛然。这林府，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