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道之烬 第12章 第一次“引烬”

那一粒微不足道的土黄色道烬融入识海微光，带来的变化虽微乎其微，却像在干涸的河床滴下第一滴活水，意义非凡。

陈遗舟精神稍振，那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极致疲惫感似乎被驱散了一丝。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再次沉下心神，尝试捕捉空气中那些飘荡的、色彩各异的道烬微粒。

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第二次似乎顺利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操控着识海中那点摇曳的微光，散发出更集中、更具针对性的吸引力。这一次，他选择了一粒散发着淡蓝色微光、给人以“清凉”感觉的微粒。

过程依旧笨拙，如同初学垂钓的稚童，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专注。神识的丝线一次次伸出，又一次次因控制不稳或力量不足而落空，每一次失败都带来识海细微的抽痛。

但他心志坚定，毫不气馁。终于，在那淡蓝色微粒即将飘远的瞬间，神识丝线精准地缠绕而上，将其缓缓拉回，融入微光之中。

一股清凉舒爽的意蕴化开，如同炎夏饮下冰泉，有效地抚平了部分神识过度透支带来的燥热与刺痛。识海的修复速度，似乎又快了一线。

陈遗舟心中了然。不同属性的道烬，效果似乎也各不相同。土黄色代表“坚韧”，能稳固识海；淡蓝色代表“清凉”，能镇静安神。

他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忍着剧痛和虚弱，开始不知疲倦地尝试。他不再局限于某种颜色，而是放开感知，尝试吸引所有能被感知到的道烬微粒。

淡绿色的，蕴含着微弱的“生机”，融入后让他肉身的疲惫感减轻少许； 赤红色的，带着一丝“灼热”，却意外地激发了他些许气血，让冰冷的四肢回暖； 银白色的，锋锐而凝聚，极难捕捉，好不容易引入一丝，却让识海微光都仿佛锐利了一分，感知更加清晰……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速度也慢得令人发指。往往耗费许久，才能成功引入一粒。但对于近乎油尽灯枯的陈遗舟而言，每多引入一粒，就如同多了一根支撑危房的支柱，多了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他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奇妙的“狩猎”之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忘记了身体的痛苦，忘记了周遭的危险。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片初辟的、残破的识海，以及周围空气中那些飘忽不定的微小光尘上。

周肥和林氏守在一旁，不敢打扰。他们看不到那无形的交锋，只能看到陈遗舟闭目盘坐，脸色依旧苍白，呼吸却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眉宇间那痛苦的褶皱似乎也舒展了些许。这让他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然而，这片山林并非善地。

就在陈遗舟孜孜不倦地引入第七粒、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宁心”道烬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浓郁腥风的窸窣声，伴随着低沉的呜咽，从侧前方的灌木丛中传来！

“嗷呜……”

一头体型壮硕、皮毛灰黑、眼泛绿光的野狼，缓缓从灌木后踱出。它显然饥饿已久，肋骨清晰可见，涎水从龇出的獠牙间滴落，冰冷的兽瞳死死锁定了树下毫无防备的四人，尤其是在最外围、体型最肥硕的周肥身上。

“狼！有狼！”周肥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差点把背上的苏晚照扔出去。

林氏也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抱住儿子的胳膊。

狼！而且是饿狼！

若是平时，陈遗舟或许还能凭借柴刀和勇气周旋一番，但此刻他神魂重创，肉身虚弱，根本无力对抗！周肥空有膘肉，却无搏杀之勇。林氏更是体弱。

致命的危机，再次降临！

那饿狼似乎评估完毕，后腿微屈，发出一声低嗥，猛地扑了上来！目标直指最肥美的周肥！

“啊！！！”周肥闭眼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

陈遗舟猛地睁开了眼睛！

并非被狼嚎惊醒，而是在那饿狼显露杀意、扑击而出的瞬间，他敏锐的感知先一步捕捉到了那浓郁的凶煞之气！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他中断了引入道烬的过程，残存的、刚刚恢复一丝的神识之力下意识地凝聚起来！

他没有柴刀快，也没有狼牙利。

但他有刚刚初步掌控的、源自心灯反馈和自行捕捉道烬而恢复了一丝的——神识之力！

来不及任何思考，也根本不懂任何神识攻击法门，陈遗舟只是凭着一种最原始的直接，将那股微弱却凝聚的神识，化作一根无形的尖刺，朝着扑来的饿狼头颅，狠狠“戳”了过去！

无声无息！

没有光华，没有声响。

那扑在半空中的饿狼，却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痛苦的哀嚎，整个扑击的动作瞬间变形，重重地摔落在雪地里，翻滚挣扎，四肢抽搐，口鼻耳中竟都渗出了鲜血！它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晕头转向，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发出恐惧痛苦的呜咽声，看向陈遗舟的眼神充满了野兽本能的惊惧。

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个看似最弱小的人类，身上散发出了一种让它灵魂都在战栗的可怕气息！

一击之下，竟让一头凶恶的饿狼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周肥等了半天没等到疼痛，偷偷睁开一只眼，看到的就是饿狼倒地哀嚎、狼狈不堪的景象，顿时目瞪口呆。

林氏也惊呆了。

陈遗舟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竟有如此效果？这就是……神识的力量？虽然微弱，却直击灵魂？

但他随即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刚刚恢复的那一丝神识之力再次消耗殆尽，甚至反噬自身，让他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他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眼神冰冷地看向那只仍在雪地里挣扎呜咽的饿狼，缓缓拔出了腰后那柄锈迹斑斑的短刀。

狼是记仇的动物，绝不能留。

他一步步走向那失去反抗能力的饿狼。饿狼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降临，挣扎得更厉害，发出哀鸣求饶般的呜咽。

陈遗舟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经历了这么多，他早已明白，在这弱肉强食的世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亲人的残忍。

手起，刀落。

短刀精准地刺入了饿狼的心脏。呜咽声戛然而止，鲜血染红了雪地。

解决了眼前的危机，陈遗舟却丝毫不敢放松。血腥味很快就会扩散开来，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野兽，甚至……更可怕的东西。

“肥仔，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得赶紧走。”陈遗舟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周肥看着地上狼尸，又看看脸色苍白却眼神锐利的陈遗舟，咽了口唾沫，连忙点头。

陈遗舟快速在狼尸上割下几块最好的肉，用油纸包好塞进怀里。然后，他再次闭上眼睛，强忍着神识的剧痛，将感知扩散到极限。

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感知道烬，更是在感知环境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以及……安全的路径。

初辟的识海在超负荷运转，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咬牙坚持着。

模糊的感知中，东偏北方向，似乎有一条野兽踩出的小径，蜿蜒通向山下，沿途的气息相对“干净”，没有察觉到明显的邪祟或猛兽气息。

“这边。”陈遗舟指了一个方向，语气笃定。

这一次，周肥和林氏没有任何疑问，立刻跟上。

陈遗舟走在最前，以残存的神识开路，规避着可能存在危险的气息，引导着方向。虽然走得依旧艰难，速度缓慢，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

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主动运用起这初步获得的力量，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生存。

夜色渐深，山路崎岖。

但在陈遗舟那微弱却有效的感知指引下，他们竟真的避开了好几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区域，有盘踞的毒蛇巢穴，也有弥漫着淡淡瘴气的沼泽。

在一次短暂休息时，陈遗舟再次尝试引入道烬。他发现，在主动运用神识进行感知和规避后，自己对神识的操控似乎更加精细了一丝，捕捉道烬的效率也略有提升。虽然引入的依旧是微不足道的微粒，但积少成多，识海的裂痕正在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弥合，中央的微光也稳定了一分。

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

第一次引烬，第一次运用神识御敌，第一次以神识探路……

这一切都发生得如此突然，如此被迫，却又在生死之间，为他推开了一扇全新的大门。

大道如青天，并非遥不可及。每一步挣扎，每一次历险，都在脚下。

他回头望了一眼风止镇的方向，那里依旧被黑暗笼罩。

然后，他转过身，搀扶着娘亲，带着周肥和昏迷的苏晚照，继续向着东北方，向着未知的、却必须前行的道路，一步步走去。

手中的短刀，染着狼血，冰冷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