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的遗泽 第92章 贫道被特工盯上了

日内瓦，莱芒湖的碎光晃进高级公寓。

张鼎玉盘腿坐在落地窗前，身下的地毯比他那身洗到发白的道袍还要柔软。他没睁眼，五心朝天，呼吸悠长。楼下隐约飘来现磨咖啡的香气，混着湖上微腥的水汽，都成了他吐纳之间过滤掉的杂质。这早课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在龙虎山是如此，在这异国他乡，亦是如此。

但今天，心不静。浊气随着吐纳呼出，烦躁却沉在丹田。

一个星期了。

他脑子里总是不合时宜地跳出cERN那帮物理学家的脸，当他用几个看似不经意的问题，印证了灵气波动与他们所谓的“暗物质异常”有关时，那些人狂热的眼神……他本该在那时就抽身，机票都看好了。

结果，刚到酒店门口，几个穿风衣的家伙就堵了上来，笑得像个彬彬有礼的捕兽夹：“张先生，联邦情报局，有点小问题想请您配合一下。”

给出的理由能把人活活气笑。

一个中国的“民俗学者”，跑来听了两天顶尖物理学报告，然后就要走。哦，这太可疑了，一定是间谍，想偷你们的对撞机数据。

张鼎玉当时差点没绷住，心想贫道一个炼气的，要你们那堆数据干嘛？拿来算下一炉丹药的火候吗？

可他不信，那帮人怎么可能信。

好在使馆的人来了，一番唇枪舌剑，总算没让他去尝瑞士的牢饭。代价就是，他被“供”在了这栋高级公寓里，美其名曰“协助调查”。出门散步，街角总有几个穿着慢跑鞋、假装看风景的“游客”。打电话回山门，也只能聊聊天气，半个“气”字都不敢提。

他明白，自己越是表现得像个普通老道，对方眼里的疑云就越重。

这叫什么？这就叫凡俗的劫。

又一口浊气吐出。张鼎玉强行摒除杂念，神识沉入周遭。欧洲这边的“气”确实不一样，稀薄，还带着棱角。不像国内的气，润物无声，这里的气刮在经脉里，像含着冰碴的烈酒，有股子野性。

他小心翼翼地牵引着一缕，刚要在周天里走上一圈，突然，神识的边缘像是被什么黏腻腥臭的东西舔了一下。

那股子恶意，原始、饥饿，就在楼下花园。

张鼎玉的眉尖几不可查地动了动，眼皮都没抬。他以为是楼下那些凡人又在搞什么小动作，便只当是苍蝇嗡鸣，继续运转着心法。

而这“嗡鸣”的源头，就在百米外一辆印着“清洁公司”字样的面包车里。

两个男人正举着望远镜，镜头死死地锁定着公寓二楼的落地窗。

“头儿，‘学者先生’又开始打坐了。”年轻的特工汉斯放下望远镜，灌了一口冷掉的咖啡，“每天一小时，雷打不动。你说他到底是在练什么？东方瑜伽？”

“闭嘴，汉斯。”被称作头儿的克劳斯没有放下望远镜，声音从嘴边闷闷地传来，“还有，记住我们的用词规范。在找到证据前，他就是‘学者先生’，不是目标，也不是你嘴里的‘东方瑜伽大师’。”

“可这活儿也太他妈无聊了。”汉斯撕开一个羊角包，面包屑掉在满是监视器材的控制台上，“一个星期了，他除了打坐看书，就是去街角那家中餐馆吃饭。电话记录干净得像个圣人。我看他就是个来骗经费的老神棍。”

“神棍？”克劳斯终于放下了望远镜，转过头，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哪个神棍，能让中国大使馆的参赞亲自跑来跟我们局长拍桌子？汉斯，你的天真会害死你。他不是无害，他是在等，等我们像你现在这样，开始嚼面包，觉得无聊。”

克劳斯的话刚说完，汉斯手里的望远镜猛地一顿。

“头儿……”他的声音有点发干，“你最好……自己看看花园里。”

克劳斯皱着眉举起望远镜，对准了汉斯示意的方向。镜头里，晨曦下的灌木丛中，有个东西在动。一个黑影，轮廓像头瘦驴，但动作……不对，那动作悄无声息，像只大猫。镜头拉近，克劳斯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灰褐色的短毛，驴一样的长脸，但嘴巴的部分却咧开，露出了狼一样的尖吻和交错的利齿。最要命的是那双眼睛，不是反光，是本身就在发光，血红色的，充满了不加掩饰的……饥饿。

“我的老天……”克劳斯感觉喉咙里像塞了一把沙子，握着望远镜的手背青筋暴起。他不是没处理过“特殊事件”，但那些大多是装神弄鬼的邪教徒。眼前这个……这个东西，让他想起多年前在梵蒂冈秘密档案室里看过的一份手抄本残卷。一个词从他生锈的记忆里被硬生生撬了出来。

“……moku……mosu？”他喃喃自语，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念对。传说里，巫师用死人骨头和牲畜杂交出来的怪物，以活人血肉为食。

“它上去了！目标是那个中国人！”汉斯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克劳斯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被无数个念头挤爆。冲出去？两把9毫米手枪对付那玩意儿？送菜。呼叫支援？等行动队赶到，他们只能给“学者先生”收骨头了。任务失败。回去写报告——“目标在严密监控下被一只中世纪怪物吃掉了”。他会被整个欧洲情报界笑话到退休。

“妈的！”克劳斯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拔出了他的SIG手枪，“行动！汉斯，火力掩护！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撕碎！”

他刚把手搭上车门拉手，还没来得及推开——

“哗啦。”

一声轻响。

公寓二楼的落地窗，从里面被拉开了。

张鼎玉那身洗得发白的道袍，出现在阳台上。他没有丝毫被惊动的样子，只是皱着眉，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朝楼下花园瞥了一眼。

那怪物显然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猎物会自己走出来。下一秒，它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兴奋的嘶吼，后腿肌肉瞬间坟起，猛地一蹬地面！整个身体无视重力般拔地而起，化作一道灰褐色的残影，直扑二楼阳台！

“不——！”汉斯绝望地喊出声。

克劳斯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然而，面包车里的两个特工，透过望远镜看到的，是让他们毕生难忘的一幕。

面对那张裂到耳根、带着腥风的巨口，那个一直被他们当成“老神棍”的中国男人，不退，反进。

没有符咒，没有桃木剑，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架势。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地，迎着怪物，往前踏了一步。

然后，抬手，出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