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年的遗泽 第47章 那个道士是物理学家

秦政踏进刘主任办公室时，后脖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这感觉，比高考前被班主任抓进办公室，宣布要请家长还要命。

他已经在脑子里预演了所有最坏的可能：无限期禁闭、强制性心理干预，或者干脆被当成失控的实验样本，直接注射一管大剂量的镇定剂。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临。

“小秦，坐。”

刘主任的声音沉稳如常，听不出半分波澜。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居然亲自拿起暖水瓶，给他倒了杯热气腾腾的水。

水汽氤氲，模糊了刘主任的表情。

秦政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去接，温热的杯壁触碰到掌心，他才惊觉自己满手都是滑腻的冷汗。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等待着那最后的“宣判”。

“你的申请，我们开会讨论了。”

刘主任顿了顿，吐出五个字。

“原则上，通过了。”

“……真的？”

秦政的脑袋“嗡”的一声，像被攻城锤正面砸中，他猛地抬起头，眼底的光芒瞬间炸开。

这两个字在舌尖反复碾磨，他才敢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听。

“但是，有条件。”刘主任的表情重新变得严肃，像一块缓缓收紧的钢板。

“第一，你的女朋友赵美姬，必须自愿加入项目，签署最高等级的保密协议，并接受我们的全面监管。”

“第二，你们的见面，不是简单的探亲。我们为此成立了一个专项研究，代号‘锚点’，并且从外部请来了一位专家，全程指导你们的……相处。”

“锚……锚点？”

秦政被这个陌生的词砸得一阵眩晕。

“对。”刘主任的指关节在桌面叩了叩，发出沉闷的声响，“你是船，一艘正在驶向未知风暴海域的船。而她，是你不在风暴中迷失航向、被彻底撕碎的最后一个锚点。”

“同时，这也是对姜芸提出的‘侣’课题，进行的第一次实证探索。”

秦政的脑子彻底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见个女朋友而已，怎么就又是船又是锚，还成了国家级的专项研究？

他感觉自己申请的是探亲假，批下来的却是一份把自己和女友都打包卖了的星际远航任务书。

但……管他妈的！

只要能见到美姬，别说当船，就是让他当船桨，他也认了！

“我没问题！我一百个没问题！”秦政胸脯拍得“砰砰”响，差点把杯子里的水震出来，“美姬那边您放心，我跟她说，她肯定同意！只要是为了我，让她干啥她都愿意！”

他太了解自家那个傻姑娘了，脑回路比单行道还直，一切行动的最高指令就是他。

“好。”刘主任点了点头，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专家明天到。和他对接完毕，立刻安排赵美姬进驻。”

第二天，秦政被带进小型会议室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猛烈地撞击着胸腔。

一屋子都是熟面孔——刘主任、陈教授、姜芸，连那个面瘫脸蒙展都在。

但主位上，却坐着一个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秦政的目光瞬间被此人牢牢吸住。

那是个……道士？

男人看上去年约四十，面容清瘦，一头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在脑后随意挽着。

他身上穿着一件改良的深蓝色道袍，没有半点仙风道骨的飘逸，反而透着一股做学问的书卷气。

最违和的是，他面前没有摆着桃木剑和八卦盘，而是一台亮着屏幕的最新款平板电脑，手指还在上面不时划动，姿态娴熟得像是在刷短视频。

秦政的脑内警报瞬间拉到满格。

开什么国际玩笑？

骗子都混进国家核心项目里了？还他妈是c位出道？这项目组吃枣药丸！

“人到齐了，我来介绍。”刘主任清了清嗓子，打破了秦政的腹诽。

他指着那位道士，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这位，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张鼎玉道长。从今天起，张道长将作为我们‘启明计划’的特聘顾问，全权负责‘修行理论’与‘古代方术应用’方向的研究。”

“张道长好。”秦政跟着众人，别别扭扭地挤出一句招呼，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传销窝点的大学生。

张鼎玉抬起头，目光在秦政身上轻轻一扫，温和地笑了笑。

那眼神很亮，却平和得像一汪深不见底的古潭。

“张道长，”陈教授显然对这位推崇备至，迫不及待地发问，“我们目前的问题是，秦政的修炼进度停滞，而姜芸和蒙展却进步很快。我们怀疑这和他的精神状态以及血脉的特殊性有关，所以想尝试‘法侣财地’中，关于‘侣’的作用。”

“双修嘛，贫道懂。”

张鼎玉开口了，声音平和，普通话标准得无可挑剔。他随手熄掉平板屏幕，目光转向秦政，温和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来的路上，你们的报告贫道都看过了。秦政小友的生理心理数据，还有姜教授那个‘插件理论’，都很有意思。‘锚点’计划，贫道赞成。”

他一开口，秦政就愣住了，这道士的声音和气质，和他想象中那种故弄玄虚的腔调完全不同。

“不过，在你们把人接来之前，有几个观念，贫道觉得要先统一一下。”张鼎玉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面无表情的姜芸身上，“特别是要和小姜教授探讨一下。”

姜芸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冷光，示意他继续。

“你们用科学仪器去解构它，把它定义成‘能量共鸣’和‘激素调节’，这个思路很对。但你们忽略了最根本的东西。”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上一下，比了个太极的起手式。

“道家讲，性命双修。‘命’，是肉身，是能量，是你们仪器上那些跳动的曲线。而‘性’，是心性，是情感，是精神。你们现在只看到了‘命’，却把‘性’给丢了。”

“无法量化的东西，不代表它不存在。”

张鼎玉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在场的所有科学家都感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

“两个没有真情实感的人，纯粹为了功利目的凑在一起，那不叫双修，叫‘采补’。是饮鸩止渴的邪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

“轻则修为倒退。”

“重则……一死一疯。”

“走火入魔”四个字从他嘴里吐出，远比任何学术报告上的文字描述要冰冷刺骨，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爬了上来。

“那……道长的意思是？”刘主任的嗓子有些发干。

“意思是，秦政小友想见女朋友，这个出发点本身，就是最好的‘引子’。”张鼎玉笑了，看向秦政，“他不是为了功力去‘利用’女朋友，而是源于最纯粹的思念。这份真情，就是开启法门的唯一钥匙。所以，贫道不是来教什么复杂功法的，是来当……情感导师，兼技术指导的。”

他眼神带笑，看得秦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具体怎么做？”姜芸第一次主动开口，声音清冷。

“很简单。”张鼎玉划开平板，调出一张复杂的人体经络图，“在你们的‘引气篇’基础上，我会设计一套‘共鸣’法门。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盘膝对坐，手心相抵，然后……去感受对方。”

他指着屏幕上丹田的位置：“当他们的心跳、呼吸、乃至脑波趋于同步，两个独立的‘气场’就会连接成一个完整的循环。届时，‘气’的流转，将不再是一个人的吐纳，而是一个‘太极’的阴阳互生。效率，理论上会呈几何级数增长。”

这番半玄学半科学的论调，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陈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写满了惊疑与探究，他忍不住开口：“张道长……恕我冒昧，您对我们这些现代科学的术语，似乎……相当熟悉？”

张鼎玉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带着点“你们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的促狭。

“贫道出家前，拿了个物理学的博士学位，跟的导师恰好是研究超弦理论的。”

他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在我看来，物理的尽头是数学，数学的尽头是哲学，而哲学的尽头，恰恰就是道。我们只是在用不同的语言，试图描绘同一个宇宙的轮廓罢了。”

“……”

会议室里，连呼吸声都彻底消失了。

一个研究量子物理和超弦理论的博士，跑去龙虎山当了道士，现在又被国家请来当修仙顾问。

秦政张着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不是被颠覆，而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现实维度里硬生生扯了出来，揉成一团，再粗暴地塞进一个名叫“玄学”的文件夹里。

他再看向眼前这个穿着道袍、谈吐间无缝切换“贫道”和“超弦理论”的男人，心里那点“不靠谱”的念头早就被轰得渣都不剩。

这哪里是神棍！

这他妈是降维打击！是披着道袍的终极学霸！

“好！就这么办！”刘主任猛地一拍桌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兴奋得满面红光，“我马上安排，今天之内，必须让赵美姬同志抵达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