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261章 朽木雕纹，石下暗流

青玉轩的日子，在沉重石粉与劣质刻刀的摩擦声中，缓慢而压抑地流淌。无名氏（莫离）如同一颗被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百里青冰冷的注视和红蝎（小石）如影随形的“陪伴”下，沉入了名为“学徒”实则苦役的泥沼。

他的生活被切割成单调重复的片段：天未亮便起身，在红蝎“勤快”的协助下（实则添乱与监视），处理堆积如山的粗劣矿石胚料。沉星矿的坚硬棱角磨破指尖，火纹石灼热的辐射让皮肤刺痛，阴魄石若有若无的怨念如同蚊蚋般骚扰着神经。他沉默、笨拙、吃力地挥舞着矿镐、磨石、剔针，汗水浸透粗糙的靛蓝弟子服，在石粉弥漫的空气里结成一层灰白的硬壳。百里青从不靠近这片“粗鄙”之地，他或是在凉亭品茗，或是在静室雕琢他那些价值不菲的玉器，偶尔目光扫过，也只停留在他手中那温润的玉杯上，对角落里的无名氏，如同看一块会移动的顽石。

红蝎扮演的“小石”，则如同最黏腻的阴影。他手脚麻利地递工具、清理废料、打水，脸上永远挂着怯懦又好奇的笑容，问题层出不穷：

“师兄，您看这磨石角度对吗？”

“师兄，这块火纹石的杂色是不是要去掉？”

“师兄，百里师兄昨天雕的那块玉佩真好看，您说我们什么时候也能学啊？”

每一个问题都像探针，试图刺探无名氏的反应、见识、乃至对百里青的态度。无名氏的回答永远木讷、简短、带着底层散修特有的愚钝和惶恐：“嗯…”、“是…”、“不…不知道…”。他将所有的心力都用在维持这层坚硬的伪装外壳上，如同背负着无形的巨石前行，每一步都踩在刀锋。

百里青并非完全放任。每隔几日，他会随意丢过来一块普通的顽石和一份拓印着简化符纹的兽皮卷轴——通常是锁灵柱上某个基础符纹的极度简化版本。

“照着刻。”命令简短而冷漠，带着施舍般的意味，“感受地脉之气流转的轨迹。刻不出三分神韵，今日的灵石减半。”

这便是所谓的“基础雕刻练习”。无名氏握着宗门配发的劣质刻刀，刀柄粗糙硌手，刀尖钝涩。他对着顽石，刻意模仿着那简化符纹的线条。动作笨拙生硬，手臂“颤抖”，刻出的纹路歪歪扭扭，如同孩童的涂鸦，深浅不一。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让一丝真实的地脉之气（尤其是石脉特有的亲和力）注入其中，只引导最微弱的、驳杂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能量流勉强附着在刻痕上。结果自然是惨不忍睹——纹路毫无灵光，蕴含的地脉之气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更别提什么“神韵”。

百里青只会在检查时瞥上一眼，随即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如同丢垃圾般将顽石扔回无名氏脚边。

“朽木不可雕！滚去把外院的石阶扫干净！”

灵石被克扣，换来的是更繁重的体力惩罚。无名氏默默承受，脸上只有惶恐和麻木，心中却一片冰冷清明。

他利用这些被百里青视为垃圾的练习机会，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天工宗基础雕刻技法的特点。他观察那些简化符纹的起笔、转折、收势，分析其引导地脉之气的逻辑（尽管是灭世意志主导的扭曲逻辑）。更重要的是，在每一次笨拙的落刀、每一次刻意制造的“失误”瞬间，他指尖都极其隐晦地、引导着一丝微弱到极限的“葬魂触觉”能量！

这能量并非注入刻痕，而是如同最纤细的探针，轻轻拂过顽石的纹理，感受其对不同性质能量的反应：是排斥？是吸收？是共鸣？还是…被悄然“同化”？

他在为伪造“幽冥玉”打基础！幽冥玉需要利用灵蚀坟土模拟出特定的怨念与能量环境，而精确地引导和操控能量对石材的影响，是成功的关键。每一次微不足道的触碰，都是他在高压监视下，于方寸之地进行的、无声的试验。

这天，百里青又丢来一块顽石和一份新的简化符纹拓印。无名氏照例“笨拙”地雕刻着，刻意在某个转折处用力过猛，刻刀在顽石上划出一道难看的崩口，碎石飞溅，几粒石粉甚至迷了他的眼睛。他“慌乱”地揉着眼睛，动作笨拙。

“废物！”百里青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不耐烦，“连块石头都拿不稳！今日的灵石没了！小石，收拾干净！”

“是，百里师兄！”红蝎（小石）立刻应声，动作麻利地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清理无名氏脚边的碎石废料。

无名氏低着头，揉着“被迷”的眼睛，余光却紧紧锁定红蝎的动作。红蝎手脚利落，将一块块崩裂的碎石扫入簸箕。他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底层杂役特有的熟练。

然而，就在红蝎的手指即将拂过其中一块边缘相对平整、残留着几道歪斜刻痕的碎石时，他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那块石头，正是无名氏刚才刻意崩坏前，用指尖引导那丝微弱“葬魂触觉”能量探查过的！

红蝎的指尖，在那块碎石光滑的断面上，轻轻拂过。他的动作依旧自然，仿佛只是在确认石块是否锋利。但无名氏清晰地看到，红蝎那蜡黄的手指，在那块碎石上多停留了微不可查的一瞬。同时，他那双低垂的眼帘下，似乎有极淡的幽光一闪而逝！

紧接着，红蝎便若无其事地将那块碎石连同其他废料一起扫进了簸箕，脸上依旧是那副怯懦的表情，对着百里青躬身道：“师兄，收拾好了。”

百里青早已不再关注这边，正用一方雪白的丝帕，仔细擦拭着他那只温润的玉杯，杯底暗藏的符文在丝帕下若隐若现。

无名氏的心，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红蝎察觉到了？

那块碎石上残留的、属于“葬魂触觉”的、极其微弱却与地脉灭世能量截然不同的阴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