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257章 砾石入渊，废矿悬命

沉重的宗门钟声在天际回荡了三响，宣告着天工宗“招贤纳士”大会前两轮考核尘埃落定。校场上空弥漫着尘埃、失败的颓丧与侥幸过关的喘息。

无名氏（莫离）站在通过者的人群中，低垂着头，粗布麻衣在微风中显得格外单薄，黝黑粗糙的脸上维持着那份底层散修特有的木讷与疲惫。空气中那股锁灵柱能量带来的冰冷颗粒感，混合着汗味和劣质丹药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刺激着他的皮肤。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高台方向偶尔扫过的、如同冰针般的审视目光，但他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的石台上。

一块巨大的、散发着微光的玉璧缓缓升起，悬浮在半空。玉璧上，金色的符文如同流水般滚动，最终定格，显现出一排排通过考核者的名字及其分配去向。

人群骚动起来，屏息凝神地寻找着自己的名字。有人看到名字后狂喜，被分配到“神机塔辅阵”或“珍材阁”；有人看到“百工院”则松了口气；而更多的人，在看到某些特定字眼后，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无名氏的目光在玉璧上缓缓移动，最终在接近末尾、字迹相对黯淡的一处，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无名氏（西漠石林堡）——地脉勘测与杂役处

“地脉勘测与杂役处……”人群中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和幸灾乐祸的低语。

“啧啧，果然是下等资质，只能去挖矿搬石头了。”

“那地方？听说去年丙字头的废矿坑塌方，埋了一队人，连尸体都石化了，捞都捞不出来！”

“活该，石漠来的土包子，也就配干这个。”

无名氏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只是眼神深处那属于莫离的冷光一闪而逝。地脉勘测与杂役处——天工宗最底层、最肮脏、最危险的角落。负责深入灵蚀边缘区采集矿石样本、维护外围锁灵柱基座、清理怨灵潮汐残留……伤亡率居高不下。这正是他“资质下等、灵力驳杂”人设应得的去处，也是打入天工宗最不起眼、却可能接触到核心秘密的入口。

他沉默地随着被念到名字、同样分配到“地脉勘测处”的十几人，走向指定的区域。一个穿着靛蓝色短袍、腰间挎着皮鞭、满脸横肉的管事早已等在那里，眼神如同挑选牲口般扫过他们，看到无名氏时，更是毫不掩饰地撇了撇嘴，满脸鄙夷。

“一群废物点心！领了东西，跟我走！”管事的声音粗嘎刺耳。

每人领到一套同样靛蓝色、但布料粗糙、针脚歪斜、还带着一股霉味的低级弟子服，以及一块冰冷的铁制令牌。令牌正面刻着交叉的刻刀与锁链，背面则是一个潦草的“杂”字，下面刻着“无名氏”三个小字。

无名氏换上那身粗糙的靛蓝袍，劣质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一股劣质净尘符混合着汗臭和不知名石粉的刺鼻味道。他默默地将那块代表最低等身份的“杂”字令牌系在腰间。

管事吆喝着，像驱赶羊群一样，领着这队新晋的“底层矿渣”，穿过宏伟的主殿区域边缘，走向宗门建筑群最偏僻、最阴暗的后山。空气中的石化颗粒感越来越重，劣质净尘符燃烧的刺鼻烟雾也更加浓烈。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片依着陡峭山壁开凿出的简陋石屋区。石屋低矮、密集，墙壁粗糙，许多地方覆盖着灰白的石粉。屋舍之间污水横流，垃圾随意堆放，空气中混杂着汗臭、脚臭、劣质食物和净尘符燃烧后的呛人气息。

“以后就住这儿！丙字三号屋！”管事用皮鞭柄粗暴地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臭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狭小的透气孔透进些许天光。地上铺着发霉的草席，挤挤挨挨地排着十几个铺位。几个早先入住的底层弟子或躺或坐，眼神麻木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角落里，一个瘦小的弟子正谄媚地给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捶腿。还有一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神望向屋外，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墙壁上的石粉，眼中藏着深不见底的不甘和怨毒。

无名氏默默地走到管事指定的、靠近门口的一个潮湿角落铺位。他没有抱怨，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将领取的那套粗糙被褥放下，然后便安静地坐了下来，如同角落里一块不起眼的石头。他低垂着眼睑，仿佛被环境压垮，但所有的感官都在无声地张开。

观察。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最重要的。

麻木者，是被锁灵柱体系彻底碾碎希望的行尸。

谄媚者，是试图在夹缝中求生的蝼蚁。

不甘者，是潜在的引线，也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怨恨、石粉气息、劣质净尘符燃烧的灵力残留……所有的信息都在涌入他的感知。

这污秽、压抑、充满死亡气息的底层，就是他在天工宗立足的起点，也是他窥探锁灵柱秘密的缝隙。

就在他默默记下屋内每一个面孔、每一缕气息时，那满脸横肉的管事去而复返，脸上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恶意笑容。他看都没看无名氏，直接将一个脏兮兮、边缘磨损的兽皮卷轴丢了过来，砸在无名氏脚边的草席上，扬起一片灰尘。

“新来的废物！”管事的声音如同破锣，“明天卯时初刻（凌晨五点），滚去‘丙七’废矿坑！给老子采集十斤‘断魂铁’的矿石样品回来！要新鲜的，带地脉煞气的！”

他狞笑着，皮鞭在空气中虚抽一记，发出刺耳的破空声。

“记住，迟到一刻，鞭三十！缺席？嘿嘿……”管事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残忍和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清晰。他环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底层弟子，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角落里那个眼神不甘的弟子，听到“丙七废矿坑”时，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深切的恐惧。连那个谄媚捶腿的瘦小弟子，动作都僵住了。

无名氏默默弯腰，捡起脚边那冰冷的兽皮卷轴。卷轴粗糙，入手沉重，带着一股地下深处的阴冷气息。他没有打开，只是紧紧攥在手中。

丙七废矿坑……断魂铁……

这名字本身，就带着浓浓的血腥和不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