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209章 众矢之的

拍卖师那声“暂时领先”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瞬间化为汹涌的暗流。短暂的死寂过后，整个璇玑楼并未恢复喧嚣，反而陷入一种更加粘稠、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无数道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穿透昏暗的光线，牢牢钉在角落那个站立的“阴玉商”身上。

贪婪！如同饿狼嗅到血腥！神魔不朽指骨！百万灵石！这已非财富，而是通往力量、长生、甚至窥探地脉本源的钥匙！前排权贵们苍白的脸上涌起病态的红晕，呼吸粗重，握着玉杯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雅阁珠帘之后，那些深沉的气息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如同蛰伏的巨兽睁开了眼睛。

探究！如同秃鹫审视猎物！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商人，从何得来如此逆天之物？他与锁灵柱深处的秘密有何关联？他背后是否站着某个隐世势力？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神识，带着审视、试探甚至搜魂般的恶意，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笼罩向莫离三人所在的角落。这些神识有的阴冷如毒蛇，有的灼热如火炬，有的则带着宗门特有的、秩序森严的探查印记。

恶意！如同跗骨之蛆！最直接的来源，便是那全身笼罩在黑雾中的修士。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锁住莫离，翻涌的黑雾中传出细微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掠夺的**。天工宗的柳玄虽已重新坐下，但那双眼睛却如同淬了冰的锥子，反复扫过莫离和拍卖台上的指骨，旁边的老者更是低声急速地与柳玄交谈着什么，眼神中充满了势在必得的算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神魔遗骸的价值，也更清楚怀璧其罪的道理。

云无月站在莫离身侧稍后的位置，薄纱下的冰蓝眼眸锐利如鹰隼，冷静地扫视着全场。她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罗盘，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细微的能量波动和意念的指向。

“左前方雅阁，三道探查意念，其中一道带着‘锁灵’符文的烙印，应是璇玑楼内部高阶护卫。” 她嘴唇微动，声音凝成一线传入莫离耳中，冰冷而清晰，“右后方人群，至少五人精神力异常活跃，意图不明，但充满恶意。黑雾修士的神识最直接，如同附骨毒液…还有那个灰衣人…”

云无月的目光极其隐蔽地扫过拍卖厅入口附近那个端坐不动的灰衣身影。那人依旧沉寂如深潭，兜帽下的阴影纹丝不动，仿佛刚才的惊天报价和指骨的出现都与他无关。但正是这份过分的沉寂，在云无月眼中反而显得更加危险。他的“平静”与周围汹涌的贪婪格格不入，如同风暴眼中唯一静止的点。

“璇玑楼的护卫力量在暗中加强。” 云无月继续低语，目光扫过主厅边缘那些原本如同石雕般的玄甲护卫。此刻，这些全身覆甲、渗出石化粉末的守卫，虽然依旧保持着肃立的姿态，但其站位已悄然发生了变化。数名气息明显更为沉凝、铠甲缝隙渗出的粉末几乎形成薄雾的护卫，正无声无息地向他们所在的区域靠拢，如同移动的堡垒，隐隐形成了半包围的态势。大厅穹顶的琉璃瓦上，那些原本用于照明的夜明珠，其光芒似乎也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偏转，更多地聚焦在莫离周围区域，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场。

“莫小哥…看咱们侧后方柱子阴影那儿…” 鬼手七扮演的老仆低着头，假装惶恐不安地搓着手，声音却如同蚊蚋般精准地传入莫离耳中，“那个一直没动过的兜帽家伙…刚才护卫调动时，他袖口滑出来一点点…”

莫离强忍着灵魂深处骨笛悲鸣和无数道恶意神识扫描带来的双重煎熬，借着整理衣襟的动作，极其隐蔽地、用眼角余光瞥向鬼手七指示的方向。

在距离他们约三丈远、一根巨大廊柱投下的浓厚阴影里，确实坐着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同样罩着宽大的灰色兜帽，与入口那位灰衣人不同，此人身上的气息更加内敛，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若非鬼手七提醒，极易忽略。

就在莫离目光扫过的瞬间，那人似乎因为护卫靠近而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宽大的袖袍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了一下，露出了小半截手腕！

那手腕！

绝非活人应有的肌肤！而是一种死寂的、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质地如同被风化的粗糙岩石，布满了细密的龟裂纹路，裂纹深处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暗沉光泽，仿佛是凝固的污血！没有皮肉纹理，只有纯粹的、被石化的骨质！

袖口只露出了那么一瞬，便迅速被重新掩盖。但那一瞥，已足够让莫离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石化！而且是如此彻底的石化！绝非锁灵柱辐射导致的缓慢病变！更像是…被某种恐怖力量瞬间剥夺了生机，化为了石像！这绝非普通修士能达到的程度！铁浮屠的执法队？不，他们的石化是辐射侵蚀的副产物，尚有活气。这个…更像是传说中的…九岳尊者直属的“石傀卫”？或者…是九岳那老怪物本身的某种分身手段？

一股比面对黑雾修士更加冰冷、更加深沉、仿佛源自九幽地脉的寒意，瞬间沿着莫离的脊椎爬升！这个一直沉默的“石手人”，其威胁程度，恐怕远超场内所有明面上的贪婪者！

拍卖台上，三位鉴定宗师和拍卖师正聚在一起，对着那截不朽指骨和一堆鉴定工具低声而激烈地讨论着，显然是在进行最后的估值确认和后续竞价流程的商讨。拍卖会陷入了短暂的暂停。

这片刻的暂停，却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水银，压得人喘不过气。无数道目光交织在莫离身上，贪婪、算计、杀意、探究…如同无数条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绑在这风暴的中心。

莫离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感受到怀中指骨那温润却又仿佛重若万钧的触感，更感受到镇魂匣内妹妹那微弱却撕心裂肺的灵魂哀鸣。他缓缓坐回椅子，后背的冷汗早已浸透了内衫，贴在冰冷的椅背上。他强迫自己保持那副因“巨大财富”而略显紧张又强作镇定的商人模样，手指却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那枚普通古玉，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

璇玑楼外，锁灵城暗红色的天光透过琉璃顶洒下，将厅内一张张苍白而贪婪的脸映照得如同地狱恶鬼。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莫离，已然成了这网中最醒目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