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180章 龙睛藏魄

泪痕巨刃斩落玄螭逆鳞的剧痛悲鸣，如同丧钟响彻幽冥。铁匠李焱偷换弑子刃“引子”的幻影，莫雨魂魄碎片被炼化为锁灵枢纽的残酷真相，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入莫离濒临崩溃的意识。半身石化的龙躯在内外交攻的剧痛中疯狂痉挛，仅存的左眼龙瞳熔金尽褪，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嗷吼——！！！”

玄螭那庞大如太古山脉的身躯，在逆鳞被斩、核心枷锁被触及的极致痛苦与背叛的狂怒下，彻底挣脱了最后一丝源自莫雨契约的温顺束缚！盘踞的姿态轰然崩解，深青近黑的龙躯猛地绷直、伸展！如同挣脱了亿万年的枷锁，一股源自洪荒地脉本源的、足以令天地色变的恐怖凶威，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

咔！咔！咔！咔！

覆盖在脖颈下的巨大逆鳞，连同周围数十片稍小的护心鳞甲，在泪痕巨刃斩击的余威和玄螭自身狂暴力量的冲击下，终于不堪重负，轰然崩碎！

不再是细密的裂痕，而是彻底的、化为无数块深青色的巨大碎片，如同陨石雨般从龙躯上剥落、飞溅！每一片碎裂的龙鳞内部，都流淌着粘稠的、如同熔融翡翠般的地脉精血，散发着狂暴的生命力与毁灭气息！

逆鳞尽碎！

束缚尽去！

玄螭那一直被逆鳞和过往契约压制的、属于上古地脉凶兽的完全体，再无遮掩地显露于天地之间！

它的身躯不再仅仅是绵延的山脉，而是彻底舒展开来，长度竟达千米之巨！深青近黑的鳞甲厚重如山岩，边缘闪烁着撕裂虚空的寒芒，每一片都大如殿宇穹顶。狰狞的龙首昂然抬起，撞碎了幽冥城倒悬的残破“天穹”，两根弯曲如月的巨角刺破翻滚的雷云，搅动起灭世的能量风暴。强健如撑天巨柱的四肢深深踏下，无形的空间壁垒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利爪每一次开合，都带起撕裂法则的黑色裂痕！粗壮的龙尾随意一扫，便将数具巨大的青铜悬棺如同玩具般抽飞，在深渊中爆成漫天金属碎片！

这才是地脉守护兽的终极真容！凶威滔天，势压寰宇！

“呜——！”

完全体的玄螭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龙吟，不再饱含痛苦，而是充满了挣脱束缚、重获自由的冰冷与漠然。它巨大的龙口张开，对准下方那片因雷劫、怨灵潮汐和困龙阵崩解而狂暴翻涌、蕴含着灭世石化之力的灰白灵潮，猛地一吸！

呼——！

如同长鲸吸水，狂暴的灵潮洪流被无形的巨力强行攫取，化作一道直径数百米的灰白巨柱，疯狂涌入玄螭的口中！

紧接着，玄螭巨口闭合，喉间发出沉闷如大地脉动的轰鸣。它那庞大无匹的龙躯表面，深青色的鳞甲缝隙中，骤然亮起刺骨的冰蓝色光芒！

“昂——！”

伴随着一声震碎虚空的咆哮，玄螭猛地低头，对着下方那混乱不堪的幽冥城废墟、青铜棺林残骸、以及被灵潮覆盖的百里大地，喷出了一道无法形容的吐息！

那不是火焰，也不是能量洪流。

那是……极致冰冷的法则！

吐息所过之处，空间瞬间凝固、结晶！狂暴翻涌的灰白灵潮，如同被投入绝对零度的冰河，瞬间冻结、停滞！灵潮中蕴含的灭世石化能量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这极致的冰封中被无限放大、凝固！

咔嚓！咔嚓！咔嚓！

以玄螭龙首为中心，一道高达千丈、厚逾百丈、通体呈现出死寂灰白色的巨大冰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向前蔓延、拔地而起！冰川内部，冻结着翻涌的灵潮浪涛、扭曲的怨灵魂影、崩碎的青铜棺椁碎片……一切都被瞬间定格在毁灭的前一刻，化为一座庞大无比的、散发着永恒死寂与石化之力的恐怖冰雕！

百里山川，瞬间化为绝地冰川！

玄螭千米龙躯悬浮在这片新生的灰白冰川之上，如同灭世的魔神，俯瞰着它亲手创造的永恒死域。那双大如湖泊的冰冷龙睛，漠然地扫视着下方被冰封的一切。

然而，就在这双漠然龙睛扫过下方那被冰川覆盖、仅剩半截塔尖露出的锁灵城废墟核心时——

嗡！

龙睛深处，那如同深渊般的冰冷竖瞳，骤然亮起两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白色光芒！

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如同投影般，在巨大的竖瞳内部，清晰地映照出一幅流动的、跨越千年的景象！

正是锁灵城！

从最初矗立的神魔脊椎关节之上，九岳亲手打下第一根锁灵巨柱基石的景象；到城池拔地而起，权贵云集，玉杯交错，锁灵塔抽取地脉精血的红光日夜不熄的繁华；再到怨灵滋生，灵蚀蔓延，平民化为石傀的惨剧；最后是莫离引爆首根锁灵柱，地脉暴动，城池崩塌的终局……锁灵城千年兴衰，如同快进的皮影戏，在玄螭巨大的龙睛瞳孔中无声流转、演绎！

这并非简单的影像倒映。

在龙睛瞳孔的最深处，在那千年兴衰光影的源头与核心，一个清晰的、完整的魂魄，正被无数道暗红色的、由锁灵柱符咒凝成的能量锁链，死死地禁锢、缠绕着！

白发如雪，面容苍白却清晰，眉心一点刺目的黑斑烙印——正是莫雨完整的魂魄！

她的魂魄双目紧闭，眉头紧锁，仿佛沉沦在无尽的痛苦噩梦中。那些暗红色的锁链，一端深深刺入她的魂魄核心，另一端则穿透龙睛的瞳孔壁垒，延伸向虚空中无数锁灵柱的虚影！她成了连接玄螭本体与锁灵柱网络、汲取地脉精血能量的**枢纽！千年锁灵城的兴衰影像，正是通过她这个被禁锢的枢纽，强行灌注、映射在玄螭的龙睛之中！

“小雨！”莫离那半身石化、意识濒临溃散的龙躯猛地一震！灰白的左眼龙瞳中，骤然迸发出一点微弱却执拗到极致的意志之火！

妹妹完整的魂魄！就在眼前！就在这头灭世凶兽的眼中！

不能放弃！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巨大的龙爪，不顾爪尖鳞甲在玄螭凶威下寸寸崩裂，不顾石化已蔓延至胸口带来的冰冷窒息，再次，无比艰难地，握住了那支跌落在地、几乎被冰川覆盖的染血骨笛！尾端嵌入的灰白玉簪，墨玉珠已布满裂痕，黯淡无光。

莫离所化的玄螭，拖着半身石化的残躯，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悬浮于冰川之上、漠然俯视的千米玄螭真身，一步步踏去！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冰川表面留下深深的、浸染着石粉与龙血的脚印！

他踏上玄螭那如同山峦般巨大的龙首！

脚下是冰冷坚硬、覆盖着厚重鳞甲的龙皮，头顶是玄螭漠然垂下的、映照着锁灵城兴衰与莫雨魂魄的巨大龙睛。灭世的凶威如同实质的重锤，不断轰击着他残存的意志。

莫离昂起仅剩头颅还未石化的龙首，将那支染血的、尾嵌玉簪的骨笛，凑近了布满利齿的龙口。

这一次，他没有灌注狂暴的力量。

他将所有残存的、对妹妹的思念、愧疚、守护的执念，将石脉中最后一点源自地脉的微凉共鸣，将魂魄深处那不愿屈服的雕刻意志……化作最轻柔、最悲怆、最纯粹的呼唤，缓缓地、艰难地……吹奏而出。

“呜……呜……”

笛音不再尖锐刺耳，而是低沉、悠远、如同呜咽的风，拂过亘古的荒原。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莫离的心血与魂光，带着跨越生死的羁绊，轻柔地飘向玄螭那双映照千年兴衰的巨大龙睛，飘向那瞳孔深处被禁锢的魂魄。

笛音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下方那百里灰白、死寂、散发着永恒石化之力的巨大冰川表面，毫无征兆地，绽开了一朵朵花。

不是凡花。

是地脉之花！

花朵形态各异，有的如冰晶雕琢的莲花，有的似火焰凝结的红梅，有的像星辰碎片组成的蒲公英……它们无视了极致的严寒与石化法则，顽强地从冰川深处钻出，瞬息间便绽放开来！花朵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地脉灵光凝聚而成，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如同黑暗绝望中点燃的无数盏心灯。

更神奇的是，每一朵绽放的地脉之花，其晶莹剔透的花蕊中心，都静静地悬浮着一枚小小的、流动的光影碎片！

碎片中，是莫离与莫雨兄妹被时光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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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坟野地里，年幼的莫离背着更小的莫雨，在冰冷的月光下深一脚浅一脚地逃亡，妹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破烂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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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牢笼角落，莫雨将最后半块发霉的饼塞进莫离手中，自己饿得蜷缩成一团，却对哥哥露出虚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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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小屋的油灯下，莫离笨拙地雕刻着一块木头，想给妹妹做把梳子，莫雨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眉心的朱砂痣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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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朵地脉之花在冰川上绽放，无数枚承载着兄妹温暖点滴的记忆碎片在花蕊中沉浮、流转！死寂的冰川，瞬间化为一片流淌着温情与思念的璀璨花海！这花海的光芒，柔和却坚定地向上蔓延，温柔地包裹了玄螭那庞大冰冷的千米龙躯，更试图渗入那双映照着锁灵城兴衰的漠然龙睛！

玄螭庞大的身躯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地脉本源的温暖共鸣下，出现了极其轻微的震颤。龙睛深处，那被禁锢的莫雨魂魄，紧闭的眼睫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在那片璀璨花海的最中心，冰川冻结的最高处，一朵巨大无比、形似并蒂莲的地脉之花，缓缓绽放！

它的光芒最为纯粹、温暖，花蕊并非小小的记忆碎片，而是一座……石碑的虚影！

一座通体漆黑、散发着无尽阴冷与镇压之意的石碑——九岳的命魂碑！

碑身虚影在温暖的花蕊中沉浮，表面布满了记录九岳一生罪孽的扭曲符文。

然而，就在莫离的笛音触及这朵最大的地脉之花，笛音中蕴含的、对妹妹最深的思念与呼唤达到顶点的瞬间——

命魂碑虚影表面，那些扭曲的罪孽符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退！

紧接着，四个巨大、崭新、殷红如血的字迹，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带着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悔恨？疯狂？亦或是扭曲的执念？），狠狠地、一笔一划地烙印在了命魂碑虚影的正中央：

“吾儿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