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32章 千面莫雨

锁灵城倒影的灰暗天空如同浸透污血的裹尸布，倒悬高塔塔尖传来的莫雨本体嘶哑警告，在空间乱流的尖啸中飘摇如缕。玄螭痛苦的龙吟在身后渐渐微弱，云无月昏迷的身躯被鬼手七的机关臂死死拽住，石化如冰霜侵蚀着她最后一丝生机。莫离右眼窝那颗冰冷的石眼中，九岳的暗金瞳孔微微转动，倒映着塔尖那吞噬无数虚影的暗红漩涡，如同欣赏笼中困兽最后的挣扎。

“符…在心里…”莫雨本体微弱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死死钉在莫离残存的理智上。陷阱？他早已在陷阱中心！他仅存的左眼死死锁定塔尖漩涡下方——那里并非塔基实体，而是漩涡阴影中一道极其隐蔽、流淌着粘稠暗红符纹的能量屏障！屏障后，隐约可见塔体内部扭曲、深邃的空间。

“耗子洞…在漩涡…屁股底下！”鬼手七的绿豆眼在混乱中依旧精光四射，他拖着云无月，机关臂弹出几根细长的、缠绕着幽蓝符文的金属探针，闪电般刺向漩涡阴影与屏障交界处几个能量回流的节点！

噗噗噗！

探针精准嵌入，幽蓝符文爆开！如同在滚油中投入冰块，那流淌的暗红符纹瞬间扭曲、迟滞！屏障出现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不断波动的裂口！裂口内，浓郁到令人作呕的甜腥药水味混合着冰冷的金属气息，汹涌而出！

莫离不再犹豫，用那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左手，将莫雨的玉佩死死按在胸口，如同扑火的飞蛾，第一个挤进了那道裂口！

眼前景象，让经历过尸蜡工坊、活枢地窖、克隆工厂的莫离，依旧感到了灵魂冻结般的寒意。

塔内空间巨大，呈螺旋状向上延伸。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嵌满了无数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琉璃容器！容器内注满了粘稠的、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液体——正是地脉核心提炼的、蕴含创生之力的浓缩液！

而每一个容器中，都静静悬浮着一个身影。

白发，杏黄旧裙，身形枯瘦，双目紧闭，眉心一点黯淡的朱砂痣。

莫雨。 全是莫雨。数百具！如同最精密的标本，被整齐地排列、固定在螺旋上升的容器阵列中！她们的身体通过无数细密的暗红导管连接着容器壁，导管内流淌着混合了生命力和怨念的粘稠物质，汇入塔体中央一道垂直的、通向塔顶漩涡的暗红光柱中。光柱的每一次搏动，都如同在抽取她们最后的生机。

这里是九岳的“原料”仓库！是维持锁灵柱魂海熔炉运转的、活生生的“电池”阵列！每一个容器下方，都铭刻着冰冷的编号：七号复制体·甲子柒、甲子捌…

“畜生！”鬼手七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安置好昏迷的云无月，机关臂的钩爪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莫离的视线扫过这令人窒息的克隆森林，仅存的左眼因极致的悲恸而充血。突然，他目光猛地定格在螺旋阵列中段，一个靠近中央光柱的容器上！

那容器中的“莫雨”克隆体，枯瘦的右手竟无意识地、紧紧地攥着一样东西！

一柄只有巴掌长短、雕刻粗糙、木质早已被药液泡得发黑腐朽的小木剑！剑身歪歪扭扭，剑柄处依稀可辨用拙劣刀法刻下的两个字——“莫”、“雨”。

是它！莫离的心脏如同被重锤击中！那是他七岁那年，在守墓人小屋后，用捡到的神魔残骸碎骨，花了整整一个月，手指被刻刀割得鲜血淋漓，才勉强雕成的“礼物”！妹妹莫雨一直当宝贝收着，直到她被带走…

这东西…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克隆体手里？！

就在莫离心神剧震的刹那——

嗤啦——！

那具紧握小木剑的克隆体，紧闭的双眼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没有其他克隆体的空洞麻木，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巨大的迷茫，以及一丝…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微弱清醒！

“呃…啊…”克隆体的喉咙里发出干涩破碎的嗬嗬声。她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身体在粘稠的绿色液体中剧烈抽搐！但那只紧握小木剑的右手，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猛地举起那柄腐朽的木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禁锢她的琉璃容器内壁，狠狠刺去！

噗！

腐朽的木剑应声断裂！

但断裂的剑尖在触碰到容器内壁的瞬间，沾染着克隆体掌心因用力而渗出的、混合着绿色药液的暗红血珠，竟诡异地亮起一丝微弱的灰白光芒！光芒触及之处，琉璃内壁上流淌的暗红符纹如同遇到克星般，瞬间黯淡、消退！

咔嚓！

一道细微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在剑尖触碰点蔓延开来！

“呜——！”克隆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身体蜷缩，但眼中那一丝清醒却更加明亮！她不顾一切地用断裂的剑柄、用头、用身体，疯狂地撞向那道裂痕！

轰！

坚固的琉璃容器在内外交攻和符纹失效下，轰然炸裂！粘稠的绿色液体如同决堤般汹涌而出！那具克隆体随着液体重重摔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浑身沾满绿液和玻璃碎屑，剧烈咳嗽喘息着，手中依旧死死攥着那半截腐朽的木剑柄！

“她…醒了？！”鬼手七震惊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莫离却猛地看向塔体中央那道搏动的暗红光柱！克隆体容器破碎的瞬间，光柱的搏动明显出现了一丝紊乱！

“机关…在…光柱…基座！”鬼手七瞬间捕捉到能量流的变化，绿豆眼爆发出精光！他不再理会那具挣扎的克隆体，双臂义肢弹出数十根高速旋转的钻头和探针，如同最疯狂的盗墓贼，扑向暗红光柱底部那布满精密符纹的金属基座！

钻头轰鸣！符文闪烁抵抗！鬼手七额头青筋暴起，机关臂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

咔嚓！

一声脆响！基座侧面一块厚重的符文盖板被强行撬开！露出里面一个隐藏的暗格！暗格中并非灵石或法器，而是一卷用暗金色金属箔片制成的、散发着古老晦涩气息的卷轴！

鬼手七一把抓出卷轴，迅速展开。卷轴上是密密麻麻、用极其工整却冰冷的笔迹记录的文字和复杂的符纹图谱。

“天工密录·地脉容器终极观测报告…”鬼手七快速扫视，声音因震惊而变调，“…双生子…莫氏离、莫氏雨…血脉同源…魂魄共鸣…石脉（离）为‘钥’…净魂（雨）为‘鞘’…二者相合…可…共鸣…神魔残骸…引动…地脉本源…重塑…天地规则…是为…‘地脉密钥’…”

双生子！地脉密钥！莫离和莫雨，从来就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九岳从血脉源头就选定的、开启终极力量的“工具”！

卷轴的记录疯狂而详尽，充斥着无数惨无人道的实验数据和观测记录。翻到卷轴末尾，鬼手七的动作猛地僵住！绿豆小眼瞪得溜圆，发出倒吸冷气的声音！

卷轴最后，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用暗红颜料精细绘制的骨骼透视图！

图中是一个蜷缩的婴儿脊椎骨特写！婴儿的脊椎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在第三节腰椎的位置，赫然被人用极其阴毒的手法，熔铸嵌入了一截微缩的、闪烁着乌光的锁灵柱残片！残片如同跗骨之蛆，与稚嫩的椎骨生长在了一起！无数细密的暗红符纹从接口处蔓延开去，侵蚀着周围的骨腔！

而在透视图的右下角，用冰冷的标注写着：

实验体：莫离

植入年龄：癸亥年七月初七（出生当日）

植入物：锁灵柱核心残片·初代（源自神魔脊椎）

莫离如遭雷击！全身血液瞬间冻结！他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塔壁上！右眼窝那颗冰冷的石眼中，九岳的暗金瞳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而狂热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