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47章 九岳残魂

“弑兄证道”的石碑如同灭世的巨锤，撕裂污浊的空气，裹挟着毁灭的风压，在莫离急剧收缩的瞳孔中无限放大！冰冷的箴言如同诅咒，冻结了他被镇压的灵魂。死亡的气息，浓烈得令人窒息。

就在石碑即将触及莫离头颅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冻结时空的恐怖威压，骤然降临！

那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的无数“弑兄证道”石碑，竟在同一瞬间，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一块沉重石碑都保持着下坠的狂暴姿态，凝固在污浊的暗红天幕之下。

空间的中心，莫雨庞大心脏裂痕深处那蜂巢般的克隆空间中，数百具无声吟唱的莫雨克隆体，动作也骤然僵滞，漆黑空洞的眼眸齐刷刷地“望”向同一个方向。

球形空间崩碎的穹顶之上，那由无数坠落石碑凝固而成的、如同倒悬碑林的死亡天幕中央，粘稠污秽的血色月光与锁灵柱逸散的暗金能量疯狂汇聚、扭曲、塑形！

粘稠的能量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一个模糊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人形轮廓迅速清晰、凝实。

最终，一尊身影悬停在凝固的石碑雨中。

他穿着宽大的、由流动血光与暗金符纹共同织就的祭袍，面容模糊不清，仿佛笼罩在翻滚的血雾之后，只能看到一双眼睛——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两点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漩涡！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漠视万物、掌控生死的绝对威压。他的下半身呈现出更加彻底的灰白石化状态，如同粗糙的岩石雕像，凝固在腰腹位置，散发着灭绝生机的永恒死寂。

九岳尊者！或者说，是锁灵柱核心怨念、地脉精血以及灭世意志凝聚出的、九岳最强大的残魂化身！

残魂的右手缓缓抬起。血光与暗金符纹涌动间，一柄刻刀在他掌心凝聚成型。刀身狭长，弧度流畅而致命，通体呈现出一种内敛深沉、仿佛沉淀了万载罪孽的暗血色。刃口处，一线极细的、如同活物般的暗金锋芒流淌着——那锋芒的形态与韵律，竟与莫离弑神刻刀上的“弑神”铭文，以及他体内源自石脉的悸动，产生着诡异的、令人作呕的共鸣！

这柄刻刀的气息，与莫离的弑神刻刀如出一源！只是更加古老，更加冰冷，更加……邪恶。它并非武器，而是权柄的象征，是掌控锁灵体系、操控命运的无形之手。

“挣扎……终归徒劳……”一个非男非女、空洞冰冷、仿佛由亿万怨灵呓语叠加而成的声音，直接在莫离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带着一种俯瞰蝼蚁的漠然。九岳残魂那双漆黑的漩涡之眼，穿透了凝固的空间，精准地“注视”着被镇压在地、几乎石化的莫离。

“你，是容器……”残魂冰冷的声音如同刻刀刮过灵魂，指向莫离，“石脉为胚，万咒铸魂……锁灵之心的永燃薪柴……尔躯为炉，尔魂为焰……此乃尔之宿命……”

那声音顿了顿，漆黑漩涡般的“目光”移向心脏裂痕深处那数百具僵滞的莫雨克隆体，以及裂痕边缘那颗庞大、布满勒痕、痛苦搏动的暗红心脏本体。

“而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赞许的冰冷波动，“完美的活枢……双生魂核，纯净之器……然，其魂核深处，藏匿着最深的……叛逆。”

叛逆？

这个词如同冰锥，刺入莫离几乎冻结的意识。

九岳残魂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锁定了莫离灵魂深处某个被遗忘的角落。那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揭开尘封秘密的冰冷快意：

“若非她自愿顶罪……替汝承受剥离石脉、刻入活枢之刑……”

“若非她以魂为盾……在炼魂炉中承受万剐，护住汝一丝未被完全炼化的命魂本源……”

“汝，早已化为炉中飞灰……何来今日之挣扎？”

自愿…顶罪？

替…承受剥离石脉…刻入活枢之刑？

以魂为盾…护住…命魂本源？

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莫离的灵魂之上！葬魂回廊中妹妹被家族执法者拖走的画面、锁灵城拍卖会上她残魂被封入镇魂匣的景象、倒影城塔顶微型柱中嵌着的石脉脊椎……所有破碎的片段，在九岳残魂这冰冷的宣告下，瞬间被赋予了全新的、残酷到令人窒息的解读！

原来…那夜不是懦弱！不是抛弃！是莫雨用自己换了他！用她的身体承受了被炼成活枢的酷刑，用她的灵魂在炼魂炉中护住了他未被完全炼化的核心！她不是被牺牲的祭品…她是主动走向祭坛的守护者！为了他！

“呃啊啊啊——！！”莫离的灵魂发出了无声的、泣血般的尖啸！被镇压的身体因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剧烈颤抖，右脸蔓延的石化区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崩裂！左眼深处，葬魂触觉的力量在绝望的刺激下疯狂燃烧，漆黑的液体混合着血泪汩汩涌出！他挣扎着，想要嘶吼，想要质问，却被那无形的重压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

“小雨…为什么…”破碎的气音从他染血的齿缝间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剜心剔骨的剧痛。

“叛逆…终须抹除…”九岳残魂漠然地“看”着莫离徒劳的挣扎，手中那柄暗血色的命魂刻刀缓缓抬起，刀尖遥遥指向莫离的心脏。一股灭绝一切、重塑规则的冰冷意志开始凝聚。“钥匙失控…容器躁动…当…重启…”

死亡的阴影再次降临，比石碑更加冰冷，比镇压更加绝望！刻刀上流淌的暗金锋芒，锁定了莫离最后一点挣扎的意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莫惊澜！！！看看这个！！！”

一声凄厉癫狂到破音的咆哮，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悲鸣，猛地炸响！是铁匠！

他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量，竟挣脱了部分意念镇压的束缚！布满烫疤和血污的脸上肌肉扭曲，眼中燃烧着一种混合着疯狂、痛苦和最后一丝清明的火焰！他不再看九岳的残魂，不再看那恐怖的刻刀，而是死死盯着自己手中紧握的东西——那块布满裂痕、沾染着干涸血迹和莫雨胎发、此刻正因九岳残魂的出现而剧烈震颤的婚约玉佩！

“阿绣！阿绣在看着你！看看她！看看你的孩子啊！！”铁匠癫狂地嘶吼着，布满老茧的双手如同铁钳，狠狠将玉佩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随即，他猛地将玉佩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自己连同玉佩一起点燃，狠狠砸向地面！

“轰——！”

并非实体的撞击，而是灵魂层面的殉爆！

玉佩在接触到铁匠燃烧生命最后精血的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白光！白光之中，玉佩上“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娟秀刻痕清晰可见，那缕淡金色的胎发在白光中如同燃烧的火焰！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带着一种穿越万载时光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悲恸呼唤，狠狠撞向血月中九岳残魂那双漆黑冰冷的漩涡之眼！

“阿…绣…？孩…子…？”九岳残魂那缓缓抬起的、握着暗血刻刀的手，骤然停滞在半空！

空洞冰冷的呓语消失了。那非男非女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颤抖，带着一种被尘封了万载的、属于青年莫惊澜的迷茫和痛苦！他脸上流动的血雾剧烈翻滚、扭曲，那双漆黑漩涡般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混乱的涟漪！无数破碎、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不受控制地激荡开来！

碎片飞掠：

——断魂崖下，青年莫惊澜浑身浴血，跪在泥泞中，将刻着比翼鸟的玉佩捧给一个看不清面容、气息微弱的女子，声音哽咽：“阿绣…等我回来…必不负你…”

——昏暗的密室，襁褓中的婴儿被强行剥离石脉，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莫惊澜站在阴影中，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随即被更深的狂热淹没…

——锁灵柱初成，血光冲天，柱体基座内，被炼为活枢的双生子少年无声哀嚎，莫惊澜站在祭坛最高处，眼神狂热，口中喃喃：“为了永恒…为了掌控…牺牲…值得…”

——最后，一个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闪现：

阴冷的地底祭坛，巨大的炼魂炉火光熊熊。少女莫雨被暗金锁链穿透琵琶骨，拖向炉口。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溢血，眼神却异常清明、决绝。就在身体即将被投入炉口的刹那，她染血的指尖，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在冰冷的祭坛石阶上，闪电般刻划下数道极其诡异、与锁灵符纹截然相反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逆转符纹！符纹一闪即逝，随即被锁链拖曳的痕迹覆盖。

这逆转符纹的闪现，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惊雷！

铁匠的身体在白光爆发后如同燃尽的枯木，颓然倒地，婚约玉佩在他手中化为齑粉，随风飘散。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九岳残魂眼中最后闪现的那道逆转符纹，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混合着释然与恶毒嘲讽的弧度。

“嗬…嗬…看…见了…吗…你的…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