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33章 逆脉焚心

地窖深处，阴冷潮湿的空气几乎凝滞。莫离蜷缩在角落，身体绷紧如一张拉满的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带来刀刮般的剧痛。他死死咬住牙关，可那源自骨髓深处的灼烧感却越发猛烈，仿佛有熔岩正从碎裂的脊椎深处涌出，沿着每一根神经奔流肆虐。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又被体内蒸腾的高温烤得半干，留下冰冷的盐渍。

“呃…啊！”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终于从齿缝间挤出。他猛地抬手捂住右脸，指尖触及之处，一种异样的冰冷坚硬正迅速蔓延——不再是皮肤的质感，而是某种更接近岩石的东西。原本只是覆盖右眼的石化区域，此刻正贪婪地向颧骨、向太阳穴侵蚀。更可怖的是，皮肤之下，血管正诡异地虬结凸起，不再是青蓝的脉络，而是一道道游动的、散发着不祥微光的漆黑符纹！它们如同活物，在他皮下游走、扭结，每一次跳动都牵动着锁灵柱那冰冷、贪婪、灭绝生机的气息，自内而外地啃噬着他。

“按住他！”云无月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跪坐在莫离身前，双手捧着那枚鸽卵大小的净心玉。玉石温润的碧光映亮了她紧抿的唇和凝重的眉眼。她指尖如穿花蝴蝶般疾点，引导着净心玉中流淌出的温和绿芒，试图梳理莫离体内狂暴冲突的地脉之气。

碧绿的流光如涓涓细流，小心翼翼探入莫离被石脉和锁灵符纹占据的经络。然而，那净化的力量甫一接触莫离体内狂暴的黑暗，便激起剧烈的反应。石化的部位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滋滋”声，黑气疯狂地扭曲、抵抗。净心玉猛地一颤，光晕剧烈波动，玉身之上，一道细微却清晰的裂痕骤然浮现！

就在裂痕出现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熟悉到让莫离心魂俱震的气息，悄然从玉石的裂隙中弥漫出来——那是莫雨的气息！纯净、温柔，却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属于亡者的哀伤与寂灭。这缕气息如同最锋锐的冰针，瞬间刺穿了莫离因剧痛而麻木的神经。

“小雨…？”莫离涣散的眼神骤然聚焦，失声唤出那个名字。就是这心神剧震的刹那，体内那狂暴的逆脉之力如同找到了决堤的缺口，轰然爆发！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猛地从他身体深处炸开！

“砰！”

一直守在一旁、如同铁塔般沉默的瘸腿铁匠动了。他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反应快得不可思议。布满老茧和烫疤的大手闪电般探出，沉重的千年寒铁链带着刺耳的破空声，如同有生命的铁蟒，瞬间缠绕上莫离的身体，精准地锁住了他的四肢和腰腹。铁链上那些古老而黯淡的符纹，在接触莫离皮肤的瞬间骤然亮起！

冰冷的触感如同万年玄冰，试图强行压制那股爆发的灼热巨力。然而，寒铁链上那些被激活的符纹，并未仅仅释放寒气。光芒流转间，一幕幕破碎而令人窒息的景象，如同烙印般直接投射在莫离的脑海：

——无数面容模糊、衣衫褴褛的平民，如同待宰的牲畜，被粗暴地驱赶着，走向耸立在大地之上、散发着不祥黑光的巨大柱体。绝望的哭嚎与麻木的喘息交织成一片。

——一个背影挺拔、穿着华贵祭袍的身影，立于高台之上。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流淌着幽暗的光，冷酷而精准地指向下方的人群。手指落下，便是万籁俱寂的死亡。

——黑暗深处，祭袍身影的脚下，堆积着难以计数的骸骨。那身影俯下身，指尖竟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轻轻抚过一具骸骨冰冷的前额，仿佛在完成一件绝世的作品。那指骨抚过的轨迹，赫然与莫离此刻脸上蔓延的黑色符纹一模一样！

“九岳…！”莫离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这刻骨铭心的残酷景象，这源自血脉深处的冰冷与罪孽，比**的石化更让他感到窒息和恐惧。他剧烈地挣扎起来，寒铁链被绷得笔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冰冷的链环深深陷入他未被石化的皮肉，勒出血痕。锁链上那些投射着先祖罪孽的符纹，光芒疯狂闪烁，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熄灭。

地窖里只剩下铁链的铮鸣、莫离粗重痛苦的喘息、以及净心玉光芒急促闪烁的噼啪声。云无月脸色苍白，双手死死稳住净心玉，碧绿的光芒艰难地抵抗着莫离体内爆发的黑气。铁匠则咬紧牙关，全身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双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拽住寒铁链的两端，沉重的铁链深深勒进他粗糙的掌心，留下暗红的印记。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链环上明灭不定的符纹，那符纹映照着他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显得格外狰狞。

就在这僵持的、令人窒息的顶点——

“铮！”

一声尖锐到刺穿耳膜的金属断裂声骤然响起！

铁匠手中那坚韧无比、缠绕着符纹的千年寒铁链，竟从中间生生断裂！巨大的力量反噬让铁匠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后踉跄数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断裂的寒铁链如同两条死去的黑蛇，颓然掉落在地面。然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非断裂的链身，而是那断裂的茬口处——一滴凝固的、泪滴形状的深紫色晶体，正静静悬浮在断口上方寸许的空中。

晶体极小，却异常剔透，内里仿佛有幽深的漩涡在缓缓转动。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寒意，比千年寒铁更甚，却又奇异地透着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属于莫雨的纯净魂息。这缕气息在晶体周围萦绕，与莫离脸上游走的黑色符纹、与净心玉裂隙中渗出的哀伤，形成一种诡异的共鸣。

云无月捧着净心玉的手猛地一颤，碧绿的眼眸死死盯住那滴悬浮的紫色泪晶，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控制的惊悸：

“这气息…是莫雨？！那晶体…到底是什么？！”

那滴悬浮的紫色泪晶，在昏暗地窖的微光里幽幽转动，像一只不眠的眼。莫离脸上游走的黑色符纹骤然一滞，仿佛被那晶体的寒气冻结，随即竟如活物般微微退缩。他涣散的视线艰难地聚焦在那一点深紫上，喉咙里滚出破碎的气音：“小雨……？”

云无月指尖冰凉，净心玉的光芒摇曳不定，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莫雨的气息，此刻竟以如此诡异、如此不祥的方式凝结呈现！这究竟是妹妹残留的守护，还是魔化更深一步的征兆？那晶体深处缓缓旋转的幽暗漩涡，像通往未知深渊的入口，无声吞噬着地窖里最后一点稀薄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