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雕刻师 第16章 剜心刻魂

铁匠腿上崩裂的铁皮下，那截暗金腿骨上“九岳赠兄”四个古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莫离的魂魄上。兄长？九岳的兄长？！那瘸腿铁匠…竟与那个全身缠满绷带、将莫雨钉入锁灵柱的恶魔是兄弟？！狂暴的地脉能量在铁匠金符的镇压下不甘地嘶吼，灰白结界明灭不定，锁灵城虚影中莫雨那微弱的呼救声如同风中残烛，撕扯着莫离仅存的理智。

“稳住…心神！石脉…是你…唯一…依仗！”铁匠的怒吼混杂着能量轰鸣，他单膝跪地，手掌死死压住瘸腿上崩裂的铁皮，暗金腿骨上的古字在血雾和金芒中明灭，如同某种古老的封印在灼烧。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莫离，里面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哀求的急迫。“再失控…都得死！”

莫离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强行拉回一丝清明。他死死攥住腰间的玉佩，那温热的触感是唯一的锚点。目光扫过结界虚影中锁灵柱塔顶那点疯狂闪烁的红光，又落在身边凹槽中气息奄奄的云无月身上——她左肩的石化已蔓延至胸口，灰白皮肤下暗红的锁灵符纹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带走一分生机。愤怒、悲痛、无力感如同毒藤缠绕心脏，几乎窒息。

就在这时，结界边缘紊乱的能量流中，突然传来微弱的啜泣声。

一个穿着破烂麻布衣、约莫七八岁的枯瘦女童，不知何时被混乱的地脉能量卷入了结界边缘。她蜷缩在一块悬浮的黑色晶簇下，小小的右手臂从指尖到肘部，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皮肤僵硬如石，边缘还残留着新鲜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暗红纹路——正是被灵蚀粉尘快速石化的症状！她惊恐地看着四周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悬浮的巨石，吓得连哭都忘了，只剩下喉咙里绝望的嗬嗬声。

女童手臂石化的边缘，那暗红纹路的走向，竟与云无月身上被锁灵柱侵蚀的符纹虚影，有几分神似！

莫离的心猛地一沉。又一个无辜者…

“救…她…”云无月微弱的声音响起。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冰蓝的瞳孔因剧痛而涣散，却死死锁定了那个濒死的女童。“锁灵…符纹…初显…逆转…还…来得及…”

逆转？莫离猛地看向她。云无月自身难保，如何逆转？

云无月没有解释。她挣扎着，用那只尚未完全石化的右手，颤抖着探向自己心口——那枚早已碎裂、粉末嵌在皮肉里的净心玉位置。她的指尖萦绕起极其细微、却锋锐无匹的银芒，眼神中透出一种莫离从未见过的、近乎殉道者的决绝。

“天工禁术…剜心刻魂…”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

嗤——！

指尖萦绕的银芒猛地刺入心口！没有鲜血喷涌，只有一道柔和却蕴含着难以言喻规则力量的乳白色光芒，被她如同抽丝剥茧般，硬生生从心口的位置“剜”了出来！光芒在她指尖凝聚，迅速化作一枚半透明、如同最纯净水晶雕琢而成的微型心脏虚影！心脏虚影内部，无数细密到极致的银色符文疯狂流转、生灭！

剜心！她竟再次剜出自己的心魂本源！

云无月的脸色瞬间变成死灰，身体剧烈一晃，几乎栽倒。但她右手的动作却稳如磐石，指尖夹着那枚水晶心影，带着一种献祭般的专注，凌空对着那惊恐的女童虚虚一点！

嗡——！

水晶心影化作一道柔和的流光，瞬间没入女童灰白僵硬的右臂！

几乎同时，云无月嘶声喊道：“莫离！刻！用你的魂…刻她的‘生’！”

刻？！莫离瞬间明悟！云无月在用自己最后的心魂本源，强行逆转那初生的锁灵符纹侵蚀，但这股力量需要锚点！需要一个能承载地脉之力、能“雕刻”生命形态的容器！他的命魂器！他那以自身旧骨为基、以痛苦记忆为引的残缺墓碑！

没有半分犹豫！莫离猛地抓出怀中那截冰冷的骨雕墓碑！蚀骨刃再次出现在他右手！他闭上眼，不再去看结界虚影中莫雨的呼救红光，将全部意念沉入葬魂触觉，狠狠刺向识海中仅存的、与莫雨有关的温暖碎片——那是妹妹顶罪前夜，偷偷塞给他一块麦芽糖的记忆。糖很粗糙，很甜。

嗤——！

蚀骨刃的锋芒落在骨雕墓碑粗糙的表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骨屑纷飞！每刻下一刀，识海中那幅关于麦芽糖的温暖画面就模糊一分，妹妹递糖时那带着泪光的笑容就黯淡一分！遗忘！他在用遗忘妹妹的温暖，来雕刻另一个生命的延续！

痛！比剜骨更甚！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让他浑身痉挛，七窍鲜血长流！但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墓碑在他手中被飞速雕琢，不再是单纯的死亡象征，边缘被强行刻出扭曲的、代表生命萌芽的符纹，碑体中央凹陷处，一个粗糙的、蜷缩的婴儿轮廓正在显现——他在用自己的命魂器，雕刻那女童被石化前的生命印记！

“呃啊——！”云无月再次喷出一口带着灰白光泽的鲜血，身体软软倒下，心口位置再无一丝光芒，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她剜出的心魂之力正通过那水晶心影的通道，源源不断注入女童手臂。

女童灰白色的右臂剧烈颤抖起来！那蔓延的暗红符纹如同活物般扭动、退缩！灰白的石质皮肤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活人的血色正在艰难地渗透、扩散！

莫离手中的骨雕墓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强行逆转生命形态的规则，远超它此刻能承受的极限！碑体表面崩开道道裂痕！他付出的记忆代价也到了极限——识海中关于莫雨的最后一点温情画面，如同风中残烛，即将彻底熄灭！

“给我…定！”莫离目眦欲裂，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他将所有石脉之力、所有的不甘与愤怒，狠狠灌入手中即将崩碎的骨雕！

嗡！！！

骨雕墓碑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到极致的灰白光柱从碑体射出，瞬间连接了女童正在恢复血色的手臂！

噗！

女童手臂上最后一点顽固的暗红符纹如同被烈阳灼烧的冰雪，瞬间溃散！灰白色的石质如同潮水般褪去，露出下方属于孩童的、虽然枯瘦却充满生机的黄褐色皮肤！

“哇——！”女童猛地吸进一大口气，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撕心裂肺的嚎哭！

成功了？！

莫离脱力般跪倒在地，手中的骨雕墓碑裂痕遍布，几乎散架。识海中关于妹妹的那点温情，彻底化为冰冷的空白，只剩下锁灵柱红光中那张痛苦的脸。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个正在嚎哭的女童。

女童哭得浑身抽搐，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她无意识地用刚刚恢复的右手，在冰冷的地面黑曜石粉尘上，胡乱地划拉着。枯瘦的手指沾满泪水和灰尘，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条——一个巨大的、竖立的、表面爬满扭曲血管般符文的柱子（锁灵柱）。柱子里，没有复杂的结构，只有无数个蜷缩在一起的、小小的、模糊的人影，密密麻麻，挤满了柱子的内部空间。

她一边画，一边抽噎着，用稚嫩的声音发出惊恐的呓语：“柱子…柱子里面…好多…好多…姐姐…都…都长得一样…好挤…好痛…”

莫离如遭雷击！全身血液瞬间冻结！

柱子里面…好多…长得一样的姐姐？！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扑过去抓住女童问个明白时——

女童那只刚刚恢复的右手掌心，靠近手腕的位置，毫无征兆地浮现出几道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灰白色纹路！那纹路的形态、走向、散发出的冰冷死寂气息…竟与莫离右脸上那被火焰疤痕压制住的石脉纹路，如出一辙！

“石…石脉？！”铁匠维持着镇压结界的姿势，看到女童掌心的纹路，浑浊的眼珠瞬间瞪圆，发出难以置信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锁灵柱…锁灵柱里…到底在造什么？！九岳…你这疯子！你把地脉之灵的血脉…当成了什么？！饲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