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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雨柱把刚炒好的回锅肉盛进搪瓷盆，马华赶紧递过抹布：“师父，师母今天该来打饭了吧？”他擦着额头的汗，眼睛却瞟向食堂门口。案板上还温着一笼刚蒸好的肉包子，褶子捏得匀匀实实，是云朵最爱吃的萝卜猪肉馅。
“慌什么。”何雨柱把锅刷得锃亮，火苗舔着锅底发出滋滋声，“该来的时候自会来。”话虽这么说，他却往灶里添了块劈柴，让余温再焐焐那笼包子。
果然没等片刻，门口就闪过一抹熟悉的蓝布衫。云朵拎着铝制饭盒走进来，辫梢的红头绳随着脚步轻轻晃动。她刚要开口，胖子已经颠颠地跑过去：“师母，今儿给您留了刚出锅的红烧肉，还热乎着呢！”说着掀开保温桶，油亮亮的肉块泛着琥珀色的光。
“谢谢胖子。”云朵接过饭盒，指尖触到温热的桶壁，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自从上次北海公园那趟，她看何雨柱的眼神里总带着点化不开的甜，只是这份甜里偶尔会掺进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犹豫。
何雨柱正低头切着葱姜，眼角的余光却把这一切收进眼底。他听见身后传来工人们熟稔的调笑：“哟，何大厨，又给媳妇开小灶啊？”“看这架势，以后准是个妻管严！”他只是嘿嘿笑着摆手，手里的菜刀却切得更匀了。
这日午后，何雨柱估摸着云朵该歇晌了，揣了两袋水果糖就往办公楼走。刚到会计科门口，就见一个穿着藏青色中山装的年轻人推门出来。那人袖口熨得笔挺，手腕上戴着块亮闪闪的手表，皮鞋擦得能照见人影，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干部子弟。他瞥了何雨柱一眼，那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打量，像是在估量一件物品的价值，随即转身迈着方步离开了。
“柱子哥？”云朵的声音从屋里传来，带着点意外的慌张。何雨柱推门进去，只见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里的算盘“啪嗒”掉在桌上，算珠滚得七零八落。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可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眼睛，此刻却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往别处躲闪着。
“这是咋了？”何雨柱弯腰帮她捡算珠，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背，云朵却像被烫着似的缩了回去。他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时正撞见她慌乱地把桌上的信纸往抽屉里塞，纸角露出半截，像是刚写了没几句的模样。
“没、没咋。”云朵的声音细若蚊蚋，手指绞着衣角，“柱子哥找我有事？”
何雨柱把算珠归拢好，直起身时瞥见墙角的暖水瓶空了，随口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正好我知道东单新开了家饭庄，红烧肘子做得地道，带你尝尝去。”
“好啊。”云朵的眼睛亮了亮，慌忙把桌上的账本摞整齐，又用镇纸压好，动作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她拎起帆布包时，何雨柱看见包角露出半块没吃完的奶糖，是他上次给的水果糖里最贵的那种。
两人并肩走出办公楼时，何雨柱眼角的余光扫过会计科的窗口，正撞见两个女同事交头接耳。她们看见他时慌忙低下头，嘴角却还抿着古怪的笑，时不时往他背后撇一眼，那眼神像细密的针，扎得人心里发毛。
新开的饭庄在胡同深处，门脸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掌柜的是何雨柱认识的老熟人，见他带着姑娘来，特意把他们引到里间雅座。红烧肘子刚端上来，油香就漫了满室，云朵用筷子夹起一块，吹了吹递到何雨柱嘴边：“柱子哥你先尝。”
何雨柱张口接住，软糯的肉皮在齿间化开，咸甜的酱汁裹着肉香直往喉咙里钻。他看着云朵亮晶晶的眼睛，忽然觉得前几日那些说不清的疑虑像是多余的。这姑娘心里分明是有他的，不然怎会把第一口吃食先给他？
可这份踏实没维持多久。饭后回到轧钢厂，刚送云朵到会计科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压低的说话声。风从窗缝里钻进来，把只言片语送进何雨柱耳朵：“……那可是劳资科王处长的侄子……”“听说还是大学生呢……”“云朵这条件，配个干部子弟正合适……”
他脚步一顿，脑子里“嗡”的一声。早上那个中山装、手表的身影突然清晰起来，再想起云朵躲闪的眼神、慌乱的动作，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闷得发疼。
但他终究没进去质问。只是转身往食堂走时，脚下的步子沉得像灌了铅。路过操场时，几个工人正围着篮球架说笑，见了他便喊：“何师傅，不去陪媳妇？”换作往常他定会笑着应两句，此刻却只是摆摆手，连扯个笑容的力气都没有。
接下来几日，何雨柱故意没去找云朵。可越是回避，心里的疑团就缠得越紧。他看见胖子给云朵端饭时，她接过饭盒的手在微微发颤；听见刘岚说云朵在办公室总走神，算错了三笔账；甚至发现自己夜里躺在床上，总能想起那个中山装年轻人离去时的背影，像根刺扎在眼皮底下。
这天傍晚，他估摸着云朵该下班了，特意绕到办公楼后身。刚走到拐角，就看见会计科的人三三两两地出来，其中一个大姐正跟旁人说：“云朵跟王处长侄子出去了，说是看电影呢。”另一个接话：“这要是成了，以后就是干部家属了，哪还用天天吃食堂？”
何雨柱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心口像是被塞进团湿棉花，又闷又堵。他攥着拳头站在墙根下，指节捏得发白。直到暮色漫上来，才看见云朵的身影出现在厂门口。她穿着件新做的碎花衬衫，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点不自然的红晕，像是精心打扮过。
“柱子哥？”云朵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看。那里空荡荡的，只有昏黄的路灯拉长了树影。
“去哪了？”何雨柱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看见她手里拎着个印着“上海”字样的网兜，里面装着两盒麦乳精。这东西在供销社得凭票供应，寻常人家可舍不得买。
“跟……跟同学出去了。”云朵的声音越来越小，把网兜往身后藏了藏，“就是说说话，没干啥。”
何雨柱盯着她躲闪的眼睛，忽然觉得很累。他点点头，没再追问：“天黑了，我送你回去。”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鞋底蹭着地面的沙沙声，像是在替他们诉说着什么。
到了胡同口，云朵突然拉住他的袖子：“柱子哥，我……”
“回去吧。”何雨柱轻轻挣开她的手，转身就走。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怕自己会忍不住问出那些伤人的话，更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周末这天，何雨柱揣着瓶二锅头，没打招呼就往云朵家去。他想把话说清楚，哪怕是句痛快的“算了”，也好过现在这样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地熬着。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云母尖利的笑声：“小王同志真是客气，还带这么多东西！”
接着是个年轻的男声：“阿姨您别见外，一点心意。”
何雨柱的心猛地一沉，推开虚掩的院门走进去。堂屋里，那个中山装年轻人正坐在八仙桌旁，面前摆着水果罐头和点心匣子，云母坐在他对面，脸上的褶子笑成了朵菊花。而云朵，就站在年轻人身后，背对着门口，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忍什么。
“哟，这不是何师傅吗？”云母看见他，脸上的笑瞬间敛了去，换上副刻薄相，“来有事？”
“我找云朵。”何雨柱的目光越过她，落在云朵身上。
云母“嗤”了一声，往年轻人身边凑了凑：“我们家云朵忙着呢。给你介绍下，这是王处长的侄子，大学生，干部编制。不像某些人，整天跟锅碗瓢盆打交道，一身油烟味。”
“云朵。”何雨柱没理她，只是盯着那个始终没回头的背影，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云朵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眼睛红得像兔子，嘴唇咬得发白，刚要开口，云母已经跳起来：“看什么看？人家小王同志是云梅对象介绍的，知根知底！你一个厨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
“我就问她一句话。”何雨柱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云朵的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张了张嘴，却在瞥见云母警告的眼神后，把话又咽了回去。那瞬间的犹豫，像把钝刀子，在何雨柱心上慢慢割着。
他忽然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原来那些日子的甜蜜是假的，北海公园的承诺是假的，就连那句“柱子哥最好”，恐怕也是假的。他转身往外走，脚步踉跄了一下，像是被门槛绊住，又像是被心里的什么东西拽着。
走到院门口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云朵压抑的呜咽，却终究没回头。有些事，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补不回来了。
晚上去老太太家吃饭，何雨柱端着碗玉米糊糊，半天没动筷子。老太太把刚蒸好的红薯推到他面前：“柱子，心里有事就说，憋在肚里会生霉的。”
“没事，就是累。”他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味道却没钻进心里。灶膛里的火苗明明灭灭，映得他脸上的影子忽明忽暗。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再追问。她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看这孩子耷拉着的脑袋，就知道准是跟云朵姑娘闹了别扭。只是感情的事，旁人说再多也没用，终究得自己熬过去。
回到屋里，何雨柱刚把灯拉亮，门就被轻轻推开了。秦淮茹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怯怯的笑：“柱子，在家呢？”
“有事？”他的声音还带着没散开的闷。
“我想跟你借点大米，明天给槐花熬粥。”秦淮茹走进来，手里攥着块补丁摞补丁的手绢，眼神却在他脸上打转，“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跟云朵吵架了？”
何雨柱没应声，从缸里舀了碗米递给她。秦淮茹却没接，反而往前凑了凑，一股淡淡的皂角味飘过来：“柱子，其实我早就想说，云朵那姑娘看着温顺，家里事太多，未必适合你。”她说着，手轻轻搭在他的胳膊上……
话没说完，她的手已经顺着胳膊往上滑，指尖快要触到领口时，何雨柱猛地站起身：“米拿好，我要歇了。”
秦淮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里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强笑道：“那我不打扰你了。”转身要走，院门外突然传来贾张氏破锣似的嚎叫：“秦淮茹！你死哪儿去了？偷人也得看看时候！”
“妈！你胡说什么！”秦淮茹慌忙往外跑，手里的米洒了一路，“我跟柱子借米呢！”
何雨柱看着地上散落的米粒，忽然觉得一阵恶心。他“砰”地关上门，把那些嘈杂的声音和莫名的烦躁都关在门外。黑暗里，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房梁，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云朵含泪的眼睛，一会儿是中山装年轻人的背影，最后竟浮现出秦淮茹那双带着杏眼的眸子。
这日子，怎么就这么糟心？
第二天一早，何雨柱刚把蒸笼摞起来，就听见胖子在门口喊：“师父，云朵师娘来了。”他头也没抬：“让她回去。”
“可是……”
“让你去你就去！”何雨柱把手里的笼屉拍得震天响。
没过多久，刘岚走进来，脸上带着为难：“柱子，云朵在门口哭呢，我拦着她，她非要进来跟你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抓起锅铲，狠狠剁在案板上，“让她走！”
刘岚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何雨柱听见门外传来云朵压抑的哭声，还有刘岚低声的劝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发紧。他猛地把锅铲扔在灶台上，蹲下身抱着头，肩膀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以为自己能狠下心，可真听见她哭，那点硬起来的壳瞬间就碎了。
傍晚下班时，何雨柱刚走出厂门，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云朵像只受惊的小鸟，猛地扑过来抱住他的后腰，脸埋在他的背上，眼泪瞬间浸湿了粗布工装。
“柱子哥，你听我解释，求你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何雨柱想推开她，可手臂抬到半空，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他能感觉到背后的温热，能闻到她发间熟悉的皂角香，能听见那句带着哭腔的“求你”，像根软绳，把他所有的硬气都捆得死死的。
“说吧。”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云朵这才松开手，转过身时，眼睛红肿得像核桃，鼻尖挂着晶莹的泪珠：“那个王处长的侄子，是姐夫托人介绍的。姐夫最近要升迁，就卡在王处长手里……”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又掉下来，“姐求我，让我先跟他处着，等姐夫升了职就说清楚。我妈也逼着我，说这是为了全家好……”
“为了全家好，就该牺牲我？”何雨柱看着她，眼神里的失望像潮水似的涌出来，“你明知道我看见会难受，明知道我心里只有你，还是选择瞒着我，陪着别人看电影，收别人的麦乳精，让全厂的人都以为你要嫁给他……”
“我没有！”云朵急忙摆手，眼泪掉得更凶了，“我跟他说清楚了，我只喜欢你！那些麦乳精我没要，电影看到一半就回来了！我只是……只是没敢跟你说，怕你生气……”
“怕我生气？”何雨柱苦笑，“你就不怕我心寒？”
“柱子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云朵抓住他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回去就跟我妈和我姐说，我不跟他处了，我谁都不跟，就跟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何雨柱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慢慢软了下来。他想起两人相处的一幕幕，想起欺负她时她的娇羞，想起北海公园的小船上，她把脸埋在他胸前的温柔；想起她每次接过饭盒时，眼里藏不住的欢喜。
这些，总不能都是假的吧？
“最后一次。”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你跟他说清楚，跟你妈你姐说清楚，别再让我看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云朵猛地抬起头，眼里瞬间迸发出光亮，连连点头：“我明天就去！我现在就去！”她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像只偷到糖的孩子，转身就要往胡同口跑。
“等等。”何雨柱拉住她，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塞进她手里，“路上小心。”
云朵捏着那块糖，糖纸在掌心硌出浅浅的印子。她看着何雨柱眼里复杂的情绪，忽然用力抱了抱他：“柱子哥，谢谢你。”
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何雨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晚风吹过，带着街角槐树叶的清香，他摸了摸被亲过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
或许，是该再信她一次。毕竟，这世上能让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实在不多了。
他转身往四合院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路过供销社时，特意进去买了两斤大白兔奶糖，想着等云朵把事情说清楚，就塞给她，看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的样子。
夜色渐浓，家家户户的灯次第亮起来，像撒在胡同里的星星。何雨柱抬头望着自家窗口透出的昏黄灯光，忽然觉得，或许日子并没有那么糟。只要心里的那点盼头还在，总能熬出甜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