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歌 第61章 神明注视下的灾难

那些流光溢彩的珊瑚宫阙、珠光宝气的集市、曼妙游弋的幻影鱼群……在接触到这股浑浊的瞬间，就像被投入强酸的画卷。

色彩飞速剥落、晕染、混杂，最终化为一片无法辨识的混沌色块，继而彻底溶解，露出其下蜃海原本的虚无底色。

虚假的真实在混沌面前脆弱不堪，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无声破灭。

蜃龙的眷属——影鲛们。

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发出尖锐凄厉的、非人的嘶鸣。

这嘶鸣在混沌侵蚀下也迅速失真、扭曲。

它们的身体剧烈波动，边缘开始模糊、溃散，如同被投入沸水的墨滴，化作一缕缕挣扎扭曲的白烟，试图逃离那致命的浑浊，却又被其黏着、吞噬。

浑浊的浪潮无声而迅速地扩散。

它并非水流，更像是一种秩序上的崩塌。

就像张岩靠着让混沌吞噬，在虚无中定义存在与生命引发混沌自我湮灭一般。

原本秩序下的存在因沾染混沌而被无序的法则定义为虚无。

光线被吞噬，声音被扭曲消解，方向感彻底丧失。

蜃龙以幻影之力构建的虚假真实，也因此而开始崩塌。

上下四方开始消失，古往今来开始混乱。

这正是张岩在混沌深处体验过的、令人绝望的“失序”状态，此刻正在蜃海中上演。

在这天翻地覆、眷属哀嚎、繁华尽毁的灾难中心，蜃龙依旧端坐于他那片由神力勉强维持的、沾染混沌后尚能勉强存在的逼仄空间内。

他那双竖瞳古井无波，倒映着外面正在发生的湮灭。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看不到一丝涟漪。

他看着影鲛化为青烟，看着幻境崩解为虚无，看着混沌吞噬他的领域，神情平静得令人心寒。

“蜃龙！”

张岩自认并非悲天悯人的性格，可外面的惨象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更令他气愤的是，作为蜃海之主，镇压化外混沌数千年的神明此刻正在放任混沌蔓延。

“我不管你到底是在算计还是有什么阴谋！混沌蔓延，你的眷属在哀嚎，你怎么还有心情待在这里？！”

“张岩哥哥……蜃龙大人一定有他的考量，比起这个，我觉得……”

尔玛雪河不懂蜃龙的打算，但选择相信。

张岩直接打断了她后面的话，让开身位，手指蜃龙，义愤填膺。

“考量？！我原以为神明都是慈悲的，没想到这家伙看到混沌入侵，眷族受苦，还能稳坐在这里。”

“这家伙连诺尔都不如！”

“雪河，不要理这种冷血无情的家伙，我们走！”

说着，张岩就准备将尔玛雪河拖走。

却是忘了尔玛雪河已不是之前那个小女孩了。

看着张岩悬在半空中的手，尔玛雪河有些为难地对蜃龙施了一礼，便主动牵上他的手，一同离了去。

蜃龙忍得了混沌入侵，见得了自己眷属受创，他张岩忍不了也见不得。

作为人来说，他做不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却也做不到看到灾难而无动于衷。

做不到拯救所有人，可让别人的苦难发生在眼前，自己却什么也不做。

对张岩来说，残忍了些。

“离！”

话音刚落，蜃龙身下影中有白雾涌动，凝成人形。

正是先前，引张岩面见蜃龙的影鲛一族长老，也是当下影鲛一族的领头人。

“龙神大人！”

离收起双镰，纳头便拜。

“你也觉得我冷血无情？”

“属下不敢！”

……

“你们影鲛一族追随我多久了？”

“回龙神的话，一万三千三百一十二年了”

“呵，你倒是记得清楚。距我镇压混沌至今竟已过了这么久”

蜃龙语气唏嘘，听不出悲喜。

“尔等随我来此，终年居于归墟之中，可有怨言？！”

“若无龙神大人，影鲛一族早已亡于混沌之中，吾等追随大人，既是感念大人恩情，亦是深受混沌戕害，不忍三界生灵重蹈吾等覆辙”

“你倒是会说话，之前大禹后人还说我无情”

离将脑袋埋得很低，无论是龙神大人还是大禹后人都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他们只是蜃龙庇护下得以苟存的海族，能做的就是做好蜃龙影中兵刃，遵从龙神嘱托。

外面影鲛一族的哀嚎尽入蜃龙之耳，看着离的模样，蜃龙摆了摆手，吩咐道。

“你且去吧，做你该做的事”

“是！”离抓紧双镰，纳头一拜，就要离去，又面露难色“主上，墨渊他……”

“尔率领影鲛追随于我，随我一同囚禁在蜃海万年之久，纵使他铸成大错，亦是吾之眷属，况且……蜃海始终为吾掌控”

“离，领命！”

白烟散去，离的身影消失不见，只留蜃龙一人孤身在此。

在蜃龙神力下，这里是此刻归墟中唯一没有受到混沌气息影响的地方。

另一边。

虽是靠着脑子一热出了蜃龙庇护，可张岩却也想不到该如何应对眼前局面。

本能地撑开防护，领着尔玛雪河朝之前他去往混沌的入口方向靠过去。

越来越深入，张岩也越来越心惊。

混沌肆虐的情况远比他想得要更加严重，途中已看到不少年轻影鲛在混沌气息中迷失，要么化成了难以描述的畸形怪物，要么就是在冲击下成了丧失理智的海中猛兽，成了混沌的肆虐与蔓延的帮凶。

只剩下一些看起来老练许多的成年影鲛在苦苦支撑。

可看起来也撑不了多久。

眼前的景象让尔玛雪河忍不住捂着小嘴，无声落泪，也让张岩心惊肉跳、怒意横生。

心惊的是混沌的危害远比他经历过的、想象的更加厉害。

怒的是事到如今，蜃海之主，一直为三界镇压混沌的上古大神——蜃龙，始终没有动作。

只有象征着蜃龙幻影之力的白雾不断地被混沌染黑，蜃海的繁华在不断地陷落。

好在，自己与尔玛雪河好像没怎么受到混沌影响。

张岩推测，可能与自己先前在混沌中的经历有关。

混沌有着朦胧的意识，之前自己凭着让混沌出现“自我否定”而小范围崩溃过，所以这次在蜃海爆发时有意识地绕着自己走？

这让张岩有了些信心与想法。

或许，就算蜃龙无有作为，自己也有解决这场事故的办法？

正在张岩疑惑间，却是被清晰可闻的打斗声吸引了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