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水镇的第二天没见着太阳,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河面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把岸边的垂柳都裹得发潮。苏晴从沈家染坊旧址回来时,裤脚沾了不少废弃厂房外的杂草,刚踏进派出所大门,就看见小李抱着一摞报告在走廊里等她,脸色比天气还沉。
“苏队,尸检报告全出来了。” 小李把最上面的一份递过来,纸页边缘被他攥得有些发皱,“周秀芳体内的砷含量是 0.8mg/kg,远超致死量,确定是慢性砷中毒死亡。更关键的是,毒理分析显示,她体内的砷化合物是‘三氧化二砷’,和二十年前沈家染坊附近村民的中毒样本完全吻合 —— 当年镇卫生院的存档还在,我比对过,分子结构一模一样。”
苏晴接过报告,指尖划过 “三氧化二砷” 那行字,心里猛地一沉。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的主要成分,早年染坊常用它来固色,要是处理不当,污水里的砷会渗进地下水,长期饮用就会造成慢性中毒。她想起第一章里沈福说的 “村民喝井水头晕”,看来二十年前的污染,根本没彻底解决。
“二十年前有多少人中毒?” 苏晴问。
“镇卫生院的档案里记了十七个,大多是染坊周边的住户,症状都是头晕、皮肤溃烂、头发脱落。” 小李翻着后面的附件,“其中有个叫周建国的男人,症状最严重,档案里写着‘1999 年 5 月失踪’,备注栏里还画了个问号 —— 我查了户籍记录,这个人就是周秀芳的父亲。”
周秀芳的父亲!苏晴立刻想起小翠说的 “对着父亲照片发呆”,还有绣绷里藏的 “沈家染坊偷排污水”—— 原来她查的不只是自己的仇,还有父亲的失踪案。
“沈福知道这事吗?”
“我刚给老管家打了电话,他说当年周建国带头去染坊闹过,要求停止排污,还去县环保局举报过,可没等结果出来,人就不见了。沈家当时说他‘欠了染坊的钱,跑外地躲债去了’,但村民都私下说,是沈家把他‘处理’了。” 小李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周秀芳那时候才二十多岁,为了找父亲,在染坊门口守了半个月,最后被沈家人赶走了。”
苏晴靠在走廊的墙上,看着窗外飘进的雾丝,突然觉得那半片绣绷变得沉甸甸的。周秀芳攥着它死去,不是没原因的 —— 这绣绷里藏的不只是字,还有父女俩二十年的冤屈。她转身往办公室走:“把那半片绣绷拿过来,我再看看。”
回到办公室,苏晴把绣绷放在靠窗的书桌上,台灯的暖光刚好照在绢布上。正面的牡丹花瓣绣得细腻,绛红色的线层层叠叠,可背面的针脚却显得格外杂乱,不像周秀芳平时的手艺 —— 她记得小翠说过,周秀芳绣活最讲究 “正反面一样齐”,怎么会留下这么乱的背面?
苏晴拿来放大镜,凑近绣绷背面。那些看似杂乱的针脚,其实是用 “乱针绣” 的技法绣的 —— 乱针绣是苏绣里的特殊技法,用长短不一的针脚交叉重叠,能绣出油画般的层次感,可周秀芳却用它来绣背面,显然是故意的。她顺着针脚的走向慢慢看,突然发现银灰色的细线在绢布上拼出了一串数字,因为针脚交叉得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2024 年 11 月 22 日……” 苏晴轻声念出来,这串数字既不是周秀芳的生日,也不是她父亲的失踪日期,会是什么?她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小张:“小张,去市政局查一下,2024 年 11 月 22 日前后,镜水镇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企业招标、采购项目,尤其是和环保、污水处理有关的。”
小张赶去市政局的时候,苏晴又翻起了第一章里那几张撕碎的环保报告。最大的那块碎片上,除了 “苯超标 200 背”,还隐约能看到 “夜枭集团” 四个字的边角。她心里一动,打开电脑搜索 “夜枭集团 镜水镇”,跳出的第一条结果就是 “夜枭集团拟收购镜水镇污水处理设备”,发布时间是 2024 年 10 月,刚好在 11 月 22 日之前。
“难道这串数字和夜枭集团有关?” 苏晴盯着屏幕上的 “夜枭集团” logo,总觉得这名字在哪见过 —— 想了半天才记起来,沈玉明案的卷宗里,有一页提到 “夜枭集团曾联系沈家,洽谈染坊旧址开发”,当时没在意,现在看来,两者之间说不定有联系。
下午三点,小张抱着一摞档案冲进办公室,额头上全是汗,怀里的档案袋还沾着市政局档案室的灰尘:“苏队!查到了!2024 年 11 月 22 日是夜枭集团收购镜水镇污水处理厂‘污水净化设备’的投标截止日期!” 他把最上面的一份合同复印件递过来,“你看这份中标通知书,夜枭集团以 380 万的价格中标,采购的是‘高浓度有机废水处理设备’,而合同的签署地点,就是镇东的沈家旧染坊 —— 正好在地下水污染核心区的中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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