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瀚清楚,今晚自己失手了。
不仅目标没能成功清除,自己反而中了两枪。
一枪左腿,一枪小腹,不知枪手身在何处,悄无声息,仿佛鬼魅。
即使如此,他也觉得自己可以撤离,专业的训练让他对自己的反追踪能力有绝对的自信。
却没想到会有一个人能如此迅速地锁定自己的位置,并追踪至此。
——一个看起来甚至刚成年的女孩。
就在不久前,秦瀚伏在灌木丛中,听着那不紧不慢靠近的声音,一点点碾碎他最后逃生的希望。
他握紧了刀,将所有的生命力都赌在了那致命的一击上。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在自己刀锋挥出的前一刻,翻滚躲开。
自己只在她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无关痛痒的浅伤。
而他,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腹部的伤口在剧烈运动后再次裂开,温热的血液争先恐后地涌出,带走他身体里仅存的温度。
对方还在观察他。
“……”
秦瀚不怕死。
死亡对他而言,更像是某种阔别已久的故乡。
一个在Z区长大的孩子,从记事起,死亡就是空气里最寻常不过的味道。它混杂在垃圾永不散去的酸腐气味和劣质燃料燃烧后的呛人烟尘里,日复一日。
秦瀚第一次见到完整的尸体,是在五岁。
一个孩子,大概比他大几岁,因为抢了半块发霉的面包,被帮派的小头目用一根生锈的钢管敲碎了后脑。
血和脑浆混着泥水流了一地,很快就引来了成群的苍蝇。
大人们对此视若无睹,绕开那具小小的尸体,继续着自己麻木的营生。
秦瀚当时就躲在不远处的一个废弃油桶后面。
他看着那些苍蝇贪婪地附着在伤口上,看着血迹慢慢变黑,看着那具身体从温热到冰冷。
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血,没有尸体。
那个孩子站在他面前,把那半块沾了泥的面包递给他。
——“我吃不下了,”那个孩子说,“给你吧。”
他醒来时,天还没亮,枕边只有一片冰冷的潮湿。
在Z区,生命是最廉价的东西。
政府名义上的管辖是一纸空文,**的官员和盘根错节的街头帮派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儿童在这里很难活下来,要么饿死,要么病死,要么就像那个抢面包的孩子一样,死于一瞬间的暴力。
但秦瀚活下来了。
他学会了如何在垃圾里找到还能吃的食物,学会了如何分辨哪些帮派的地盘,学会了在最寒冷的冬夜里流浪。
离开Z区的那年,秦瀚十六岁。
一个来自C区的帮派看中了他身上的那股狠劲和对死亡的漠然。
他们给了他一个新名字,一套干净的衣服,和第一把真正属于他的枪。
代价是他要为他们杀人。
秦瀚不觉得这有什么区别。
在Z区,为了活下去,他也曾用石头砸死过和他抢食物的野狗。
——现在,目标从狗变成了人,仅此而已。
时间流逝,他渐渐在C区的地下世界里有了名气。
大家都知道有一个从Z区来的小子,叫秦瀚,年轻不要命,做事干净利落,要价也便宜。
十八岁那年,他接到了一个大单。
他所在的帮派和Z区的一个新兴组织发生了利益冲突,任务目标,是干掉那个新兴组织的首领。
那个组织的名字很奇怪,叫“摇篮”。
“一个Z区的破帮派,能有多大能耐?”
接任务的时候,秦瀚心里是这么想的。
他觉得这不过又是一次轻松的活儿,酬金却高得惊人。
老板告诉他,“摇篮”的首领是个狠角色,很神秘,没人见过其真面目,只知道对方在Z区里划了一块地盘,建立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据点。
秦瀚提前三天回到了Z区踩点。
Z区还是老样子,天空永远是灰蒙蒙的,空气里永远都是那股怪味。
但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摇篮”的据点位于Z区和Y区的交界处,那里原本是Z区最混乱的“三不管”地带,几个小帮派常年为了争夺一块垃圾场的控制权火拼。
而现在,那里变了。
泥泞的土路被铺上了还算平整的石板,虽然简陋,但至少下雨天不会再满是泥浆。
路两旁那些用废旧铁皮和塑料布搭建的窝棚被拆除了,取而代去的是一排排虽然简陋但整齐坚固的二层小楼。
街上甚至有了几盏太阳能路灯,在傍晚时分亮起微弱的黄光。
最让秦瀚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看到了一个以前在Z区从未见过的东西。
——学校。
傍晚放学的时候,一群穿着虽然陈旧校服的孩子,带着书,嘻嘻哈哈地从里面跑出来。
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成年人站在校门口,维持着秩序,把孩子们一个个送到前来接送的家长手里。
家长们大多也是“摇篮”组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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