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那股被强行点燃的、热火朝天的希望,仅仅燃烧了不到两天。
第三天下午。
日头还未西斜,一个负责在外围放哨的汉子,像一匹被狼撵的兔子,连滚带爬地冲进了营地。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哨总!不……不好了!”
“黑风寨的人……来了!”
轰!
这句话如同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整个山谷的沸腾。
陈海正在磨床组,指尖还残留着新磨箭头那冰冷的金属质感。
闻言,他心中猛地一沉。
他丢下箭头,大步走到那哨探面前,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来了多少人?”
哨探大口喘着气,眼中满是恐惧。
“黑压压的一片!漫山遍野都是!至少……至少有一百多号人!那个独眼龙就在最前面!”
罗虎和赵老四闻讯赶来,脸上先是惊愕,随即被暴怒所取代。
“他娘的!”
罗虎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木桩上,青筋暴起。
“这帮言而无信的杂碎!不是说好了三天后吗?这才过去两天!”
“山贼的话,你也信?”
陈海的声音异常冷静,仿佛结了冰。
他的大脑在瞬间疯狂运转。
提前来袭,而且人数远超预估。
那个独眼龙,要么是回去后越想越不对劲,要么……从一开始,那所谓的“三天之约”,就只是一个麻痹他们的谎言。
“哨总,怎么办?跟他们拼了!”罗虎双眼赤红,已经握住了刀柄。
“拼?”
陈海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我们的人都散在各处,武器都没在手上,妇孺老弱混杂其中,你拿什么去拼?”
“现在立刻集结人手,准备迎战!”赵老四沉声提议。
“来不及了。”
陈海缓缓摇头,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因为恐惧而停下手中活计、面露绝望的众人。
“他们有一百多精锐,我们就算把所有男人都算上,能打的也不过几十个。”
“现在硬碰硬,他们一旦冲破山口,对我们而言,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恐慌,如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前天才刚刚燃起的微弱希望,此刻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到了那个唯一站着没动的身影上。
陈海深吸一口气,胸中的浊气被尽数吐出,心中的决断已然成型。
既然躲不过。
那就把为他们准备的坟场,提前启用。
“罗虎!赵老四!”
“在!”两人同时应声,声若洪钟。
“立刻按照原计划,带人埋伏进寨门两侧的木屋!所有弩手就位!”
陈海的语气不容置疑。
“告诉他们,没有我的命令,谁敢发出一丝声音,军法处置!”
“铁柱!弩箭赶制出了多少?”
“回哨总,能用的差不多六十支吧!”
“够了!你现在将弩箭分发下去,告诉弩手就按照之前练习的那么击发,然后马上去寨门口,检查悬门绳索!我需要它在我想让它落的时候,能一瞬间砸下来!”
就在铁柱即将离开的时候,陈海又想起一件事,“等等铁柱,之前让你们做的那个陶罐子怎么样了?”
“哨总,已经完成了几个。”
“好,一会将完成的放在寨门旁边的土墙上,等我命令!”
说完,陈海对着铁柱挥挥手,然后再次看向众人。
“其余人!都给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陈海的声音陡然提高,压过了所有的议论和啜泣。
“该干活的继续干活!谁敢乱跑,谁敢泄露半点破绽,杀无赦!”
一道道命令,清晰、果断、冰冷。
如同一根根钢钉,瞬间钉住了所有人慌乱失措的心。
人群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立刻行动起来。
罗虎和赵老四带着挑选出的战兵,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寨门两侧那些充当掩体的木屋。
阴影中,七张刚刚赶制出来的牛角强弩被架上窗台。
那些闪烁着幽蓝寒光的三棱弩箭,被轻轻搭在弦上,无声地对准了寨门内的那片死亡空地。
陈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抹去脸上的灰尘,让自己看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
然后,他独自一人,朝着山口走去。
他要亲手,将这群豺狼送入地狱。
山口处,独眼龙正带着一百多个山贼,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些人个个手持兵刃,满脸横肉,眼神中带着嗜血的凶光,那股逼人的匪气,远非昨日那三人可比。
看到陈海竟敢孤身一人走出来,独眼龙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浓浓的轻蔑与冷笑。
“小子,胆子不小,还真敢一个人出来见我。”
陈海脸上立刻堆满了谦卑的笑容,那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仿佛见到了亲人。
“哎呀!好汉!您怎么今天就大驾光临了?我这没什么准备,有些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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