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沈泰的亲自带领下,一行人顺利地在州府礼房办妥了报名事宜。
从衙门出来,沈泰因有生意要料理先行离去,沈放便带着众人前往州府最大的“文华斋”,添置些笔墨纸砚或是心仪的书籍,也算考前放松。
文华斋内书香墨气弥漫,书架林立,典籍浩繁。
进了书斋,几人便自然而然地散开了。
沈容性子细腻,直接走向摆放着各类时文诗集和笺纸的区域,她想寻些清丽的诗句,或许考试时能用上。
沈黎和沈楠对兵法、地理志更感兴趣,凑在一起翻看一本《九州舆地概略》。
沈箐目标明确,径直去寻最新抄录的朝臣奏对和政论文章,这是她查漏补缺、把握时政风向的关键。
沈章漫步至摆放经史注解和前人策论集的区域,她需要更深刻的见解来打磨自己的文章。
她正翻阅一本前朝大儒的《策论驳正》,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喧哗。
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拥了进来,为首一人声音尤为张扬:
“掌柜的!最新到的湖州紫毫,给我拿十管!还有那徽州松烟墨,挑上好的拿来!”
这骄纵声音引得书斋内不少人侧目。
沈章并未在意,直到一个讥诮声音在她身侧不远处响起,
“哟?我当是谁这么用功呢?原来是玉波县那位‘孝子’啊!”
沈章翻书的手一顿,缓缓抬起头。
只见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抱着胳膊,斜倚在书架旁,鄙夷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他衣着华丽,面容与陈淮有几分相似,眉眼间尽是轻浮之色。
陈淮的幼子,陈拘。
沈章面色平静,心中却瞬间明了。
她合上书,淡然道:“我道为何突然喧闹,原来是陈刺史家的千金。失敬。”
陈拘见她如此镇定,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中更是不爽,嗤笑一声,声音愈发大了些,显然是说给整个书斋的人听:
“怎么,不在家好好侍奉你母亲,跑到州府来丢人现眼?
这经史策论,也是你们女子该碰的?怕不是连字都认不全吧!”
他身旁的狐朋狗友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沈章并不动怒,目光扫过陈拘浮肿的眼袋和眉宇戾气,平静反问:
“依陈千金之见,何人才该碰这经史策论?”
“自然是我大兄那般真正的读书人!”陈拘挺起胸膛,与有荣焉,
“我大兄学富五车,那才是文曲星下凡!
你?哼,怕是连给我大兄提鞋都不配!
我劝你趁早滚回玉波县,免得在考场上晕过去,给你沈家列祖列宗蒙羞!”
他言语恶毒,试图彻底激怒沈章。
沈章摇了摇头,“我是否配提鞋,自有考官评断。
倒是陈千金你,口口声声推崇令兄,为何不学他勤勉攻读,
反在此如市井懒汉一般长舌,议论他人长短?
莫非……陈家的家风,便是如此?”
“你……!”陈拘被这番连消带打的话噎得满脸通红,尤其那句“市井懒汉”,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
他指着沈章,气得手指发抖,一时想不出更恶毒的话来反驳。
这边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沈家其他人。
沈放眉头紧锁,大步走了过来,魁梧的身形带着压迫感,沉声道:“怎么回事?”
沈箐和沈容、沈黎等人也迅速围拢到沈章身边。
陈拘见对方人多,且沈放看起来不好惹,气焰顿时矮了半截,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
“好!好个牙尖嘴利的泼皮!咱们考场见分晓!看你到时候还怎么嚣张!”
说罢,生怕沈放发作,赶紧带着他那群朋友,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文华斋。
书斋内恢复了安静,但许多道目光依然停留在沈章身上,充满了探究、同情,以及看热闹的兴奋。
沈章迎着母亲询问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
沈家母子本想依照沈泰的建议深居简出,潜心备考。
然,在书斋冲突后的第二日,一股污浊暗流便开始在原州城的学子圈中悄然蔓延。
起初只是些窃窃私语,投向沈宅的目光多了些异样。
很快,流言便如同长了翅膀,变得有鼻子有眼:
“听说了吗?玉波县那个沈章,可是个狠角色,当街对自己亲生父亲挥棍子呢!”
“何止啊!听说原本许了赵县尉家,婚书都换了,转头就悔婚,把赵家得罪死了!”
“如此不孝不悌、背信弃义之人,竟也敢来考州试?简直辱没斯文!”
这些流言经过加工,将沈章塑造成一个粗野蛮横、不守女德、反复无常的形象。
尤其“不孝”这顶大帽子,在注重伦常的世道里,足以压垮任何一个读书人的前程。
消息很快通过沈泰和沈放的门路传回了沈宅。
“砰!”沈放气得一拳砸在桌上,茶盏震得跳起,“陈淮家那个小畜生!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问问,是不是他皮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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