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江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湿冷的土腥味。
距离那条来自开曼群岛的系统警告过去仅仅九十六个小时,第一波攻势便如期而至。
没有预警,没有试探,一柄淬满剧毒的利刃,直插野草公社的社会公信力。
《去中心化组织的暴力倾向:从野草公社看新型社会风险》——这份由“反野草研究院”发布的所谓“独立调查报告”,在凌晨四点通过数十家境外服务器同步上线,并被境内几家拥有官方背景的财经媒体以“编译”形式迅速转载。
报告洋洋洒洒数万言,罗列了野草公社自成立以来,数十起所谓的“罪证”:从早期会员在企业门口拉横幅,到后来通过“打工人好物”直播间抵制某些“血汗工厂”产品,再到最近“清碑行动”中被刻意曲解的“内部清洗”……所有行为都被贴上了“煽动劳资对立”、“干扰企业正常市场经营”、“形成线上暴力团伙”的标签。
报告的结论更是触目惊心:“野草公社的‘去中心化’结构,使其逃避了传统法人的监管责任,其创始人林夏虽名义上‘放权’,实则通过精神领袖的身份,对一个庞大的、松散的群体进行事实上的遥控指挥,其行为已具备社会动员的破坏性潜力,建议相关监管部门立刻介入,对其组织性质进行重新界定。”
舆论的绞索,在黎明时分悄然收紧。
“夏姐!出事了!”
李曼的视频通讯请求几乎是吼着进来的,她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恐慌:“所有合作方都在问,连街道办都打电话来旁敲侧击了!好几个地方的服务中心被社区警告,要求暂停线下活动。我刚召集了所有区域负责人开了个紧急会议,大家的意思是……要不,我们先把几个比较激进的援助项目停一停,先避过这阵风头?”
屏幕里的李曼,代表了野草公社绝大多数务实派管理者的心声。
他们不怕硬仗,但怕这种来自“上层”的、定性式的舆论绞杀。
然而,视频另一端的林夏,正身处一个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临时办公室里,她面前的桌上,摊着一张为工友们设计的工伤保险互助流程图。
她听完李曼焦急的汇报,只是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避?”她轻轻吐出一个字,随即摇了摇头,“李曼,他们费这么大劲,不是为了让我们退一步,是想让我们死。现在我们一退,就坐实了心虚,等于把脖子主动送到了绞索里。”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他们需要一个敌人,那就给他们一个看得见的靶子。”
李曼愣住了:“什么意思?”
“通知顾沉舟,”林夏的指令清晰而冷酷,“半小时后,以野草公社法务部的名义,向全社会公开发布一份‘可审计数据接口清单’,就说……我们欢迎任何有资质的第三方机构,包括‘反野草研究院’,申请接入我们的数据系统,实时监督我们的所有行为是否合规。”
李曼大惊失色:“把我们的数据给他们看?!那不是……”
“当然不是全部。”林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接口只开放最低敏感度的公开活动日志、会员匿名投诉分类统计、公益项目资金流向概览。最重要的是,告诉技术部,在每一个API接口里,都给我植入最高级别的行为追踪代码。”
话音刚落,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悄然响起。
【叮!检测到高风险舆论对抗策略。】
【系统建议:敌方目标为寻找“中心化操控”证据,常规数据无法满足其诉求。
伪装成调查员身份的渗透访问概率提升至74.1%,建议立即设置高价值行为诱饵。】
林夏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一条新的指令发给了技术部后台。
“在服务器后台,悄悄上线一个名为《信用分申诉失败案例内部复盘汇总》的‘灰目录’。设置权限,只对过去十二小时内,查询过‘反野草研究院’相关IP段的访问者可见。”
这个目录,是她精心准备的箭。
三天后,深夜。顾沉舟的加密邮件准时抵达。
追踪代码清晰地记录下了“反野草研究院”的狐狸尾巴——一个标记为“技术负责人”的账号,在过去七十二小时内,连续五次通过伪装IP登录了那个“灰目录”,每一次的停留时间都超过一小时。
而系统通过关联分析,最终将该账号的行为模式,精准指向了一个备案在前东家海外风投子公司的企业邮箱。
他们上钩了。
林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拨通了阿哲的卫星电话。
“阿哲,帮我找个人。”
第二天下午,上海陆家嘴,前东家子公司所在写字楼楼下的星巴克里,一个穿着朴素、头发花白的退休工人模样的男人,端着一杯美式,不经意地坐到了一个正戴着耳机、行色匆匆的年轻技术男旁边。
“小伙子,也是搞电脑的啊?我看你这屏幕上的代码,跟我儿子以前搞的一模一样的。”“老周”的搭讪自然而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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