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笼舍区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半透明的固体，压迫着每个人的胸腔。根叔巨大的身躯如同沉默的山峦，盘踞在角落，所有三条藤蔓手臂都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构筑出一个绝对安全的“苔藓堡垒”。堡垒的中心，是那只陷入深度昏迷的白色毛球——“咕啾”。它蓬松的绒毛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蔫软地贴在小小的球形身体上，纯净的蓝光眼眸紧紧闭合，只余下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生命气息，如同寒风中摇曳的最后一点星火。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牵动着根叔巨大的心弦。
“唔…咕啾…睡觉…好…”根叔巨大的树洞嘴巴贴着苔藓，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嗡鸣，声音轻得如同怕惊扰了沉睡的露珠。他那布满苔藓和木质纹理的脸庞，此刻写满了从未有过的焦虑和小心翼翼。一条藤蔓如同最精密的感应器，极其轻柔地搭在“咕啾”几乎静止的身体上，顶端叶片散发着微弱的、持续不断的安抚绿光，试图将自己庞大生命体中温煦的生命能量，涓涓细流般传递过去。
莉莉丝、星尘、皮特三人蜷缩在稍远一点的地方，大气不敢出。之前的荒诞、破产的焦虑，此刻都被一种巨大的震撼和隐隐的后怕取代。莉莉丝甚至下意识地远离了那个装着“成本”零件的纤维袋，仿佛它是什么不祥的诅咒源头。她看着根叔那副堪称“虔诚”的守护姿态，再看看角落里那只小小的、气息奄奄的毛球，只觉得一股极其荒谬却又沉甸甸的暖流堵在嗓子眼。
“妈的…”她无声地骂了一句，不知是骂这操蛋的命运，还是骂自己之前那些可笑的念头。她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找雪茄，却摸了个空（最后一截刚才掉了）。只能烦躁地搓了搓脸，目光投向另一个沉睡的存在。
罗福依旧靠坐在冰冷的笼壁底座，姿势和之前没有太大变化。但整个人的状态，却截然不同了。之前是沉睡，带着痛苦和紊乱的能量印记。而现在，则是一种近乎枯寂的…静止。他熔金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所有光泽，变成了一尊冰冷的、毫无生气的金属雕像。眉宇间那深刻的痛苦刻痕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抹平了，只剩下一种空无一物的漠然。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额角——那片象征着行星意志核心的熔金星云，此刻旋转得异常缓慢，如同即将耗尽动力的陀螺，轨迹近乎停滞。而且，原本纯粹熔金的流光，此刻竟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冰蓝色！
那冰蓝如同极地永不融化的寒冰，又如同破碎星尘中最深邃的幽光，丝丝缕缕地缠绕在金色的星云轨迹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一种…绝对的死寂。
“老大…罗福大爷他…”皮特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盯着分子探针仪（虽然屏幕碎了，但核心扫描功能还勉强能用）上显示的数据，“能量读数…降到最低阈值了！几乎探测不到活性！还有那冰蓝…扫描显示…是极致的低温属性！和之前他体表的绝对零度特征吻合！但他核心温度…好像是…平衡了？”皮特自己都觉得这结论匪夷所思。
星尘的机械眼死死锁定罗福额角那片冰蓝缠绕的金色星云，红光疯狂刷新着数据库对比结果。“熔金核心…冰蓝缠绕…冻结状态？行星意志死机了？这他妈又是什么新形态？”他声音干涩，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刚才“咕啾”爆发出的纯净蓝光净化了失控风暴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刻罗福身上又出现这种冰蓝，让他感觉像是在走钢丝，脚下就是无底深渊。
莉莉丝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罗福现在的状态比之前力量失控时更让她恐惧。失控至少代表着他还“活着”，还有反应。而现在这种死寂的、冰蓝缠绕的冻结状态…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熄灭的恒星，或者…一座内部封存着无尽寒冰的金色坟墓？她下意识地往远离罗福的方向又缩了缩。
“唔…金子…冷…”根叔瓮声瓮气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压抑。他抱着“咕啾”的巨大头颅微微转向罗福的方向，巨大的树洞嘴巴动了动，似乎在感知着那边散发出的微弱寒意。但他很快又低下头，藤蔓更加轻柔地拢了拢怀里的小毛球。“咕啾…暖…”他用意念传递着坚定不移的信念——温暖比寒冷重要，怀里的小生命比远处的未知更重要。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寂静和压抑中缓慢流淌。外面的爆炸声和交火似乎平息了一些，但沉重的压抑感并未消散，反而随着舱内两个“非人存在”的异常状态而愈发浓厚。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半小时。
“咕啾…”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鸣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根叔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巨大的树洞嘴巴瞬间咧开一个无声的、巨大的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易碎的晨露般，将怀抱着“咕啾”的藤蔓巢穴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只见那蔫软的白色绒毛，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蓬松感。纯净的蓝光眼眸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光芒虽然黯淡，却不再是彻底的黑暗！小家伙似乎想动弹一下，但只是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绒毛触手，就耗尽了力气。
“唔！！！”根叔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又充满狂喜的低吼！他那巨大的、如同古树根须般的手指（藤蔓尖端）极其笨拙却又无比轻柔地，想要去抚摸“咕啾”绒毛的顶端，却又怕自己粗糙的藤蔓伤了它，最终只能悬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莉莉丝、星尘、皮特也瞬间围了过来，屏住呼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和后怕！
“活了！它活了！”皮特激动地低呼。 “太神奇了…”星尘机械眼死死盯着那微弱的蓝光。 莉莉丝看着那双重新睁开的纯净眼眸，再看看根叔那副几乎要喜极而泣（如果植物人能哭的话）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这小东西，是真拿命在拼啊！
就在这时，“咕啾”那双纯净的蓝光眼眸，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它没有看向满怀感激和心疼的根叔，也没有看向紧张的莉莉丝他们，反而再次倔强地、缓缓地转向了角落里那个散发着冰冷死寂气息的熔金身影！
【…金光…冷…】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碎片，带着孩童般固执的关切，再次清晰地传入所有人的脑海！ 【…痛…还在…】
根叔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巨大的树洞嘴巴无声地张合着，藤蔓手臂下意识地想把“咕啾”的小脑袋转回来。 莉莉丝的心再次揪紧！这小祖宗还想干嘛？！刚捡回半条命啊！
“咕啾！”小家伙发出一声带着不满和催促意味的轻鸣。它挣扎着，试图从根叔温暖的苔藓“怀抱”里爬出来！动作笨拙而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执拗！
“唔…咕啾…不走…睡觉…”根叔的声音带着恳求，藤蔓轻柔却坚定地拢住它。 “咕啾！”小家伙蓝光眼眸瞪着他，意念里充满了固执！ 【…去…金光…那里…】
莉莉丝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非人”的意念交锋，再看看角落那座冰封的熔金雕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出来的（但压低了声音）：“根叔！让它去！”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她。 “老大？！” “船长？！” 莉莉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眼神锐利地扫过罗福额角那片冰蓝缠绕的金色星云，又看看“咕啾”那双纯净固执的蓝光眼眸：“这小玩意儿…它好像…就是冲着那点‘痛’和‘冷’去的！刚才也是它把那祖宗从爆炸边缘拉回来的！它比我们懂！”她咬了咬牙，像是下了一个巨大的赌注，“赌一把！让它去！说不定…只有它知道怎么‘解冻’！”
根叔巨大的身躯僵硬了几秒，树洞般的眼睛在莉莉丝坚定的目光和“咕啾”固执的意念之间挣扎。最终，他沉重地、极其不舍地松开了环抱的藤蔓。
脱离了温暖庇护的“咕啾”，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小小的身体虚弱地晃了晃。但它立刻伸出细长的绒毛触手，艰难地扒拉住根叔的藤蔓，如同攀登山崖的探险者，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再次朝着罗福的方向挪动。
这一次，没有之前的滚动机灵，只有笨拙到近乎悲壮的挪移。每一次绒毛触手的伸展和收缩，都消耗着它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纯净的蓝光眼眸死死盯着罗福的方向，里面只有纯粹的关切和一种近乎本能的使命感。
笼舍区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咕啾”绒毛触手摩擦地面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伴随着它微弱却清晰的意念碎片： 【…冷…不怕…】 【…痛…走开…】 【…咕啾…来了…】
根叔庞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巨大的藤蔓手臂悬在半空，随时准备接住可能再次倒下的它。莉莉丝、星尘、皮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如同朝圣般的微小旅程。
终于，“咕啾”挪到了罗福冰冷的脚边。它似乎耗尽了力气，小小的身体瘫软下来，趴在罗福熔金的靴子上，剧烈地喘息着（虽然并没有呼吸器官）。纯净的蓝光眼眸疲惫地看向罗福毫无生气的脸庞和额角那片冰蓝缠绕的星云。
它艰难地抬起头，伸出一条绒毛触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柔地、如同拂去尘埃般，碰了碰罗福冰冷的手背。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带着抚慰与守护意志的蓝色光点，如同最后的星辰萤火，从它绒毛中逸散出来，融入了那片冰蓝缠绕的金色星云之中。
罗福依旧毫无反应。如同亘古不变的冰冷雕塑。 额角的星云，旋转依旧近乎停滞。 但那一丝缠绕的冰蓝，在那点纯净蓝光融入的瞬间，极其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咕啾…”小家伙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叹息般的轻鸣，纯净的蓝光眼眸缓缓闭合，再次陷入了深沉的昏迷，小小的身体软软地趴在罗福脚边，一动不动。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根叔巨大的藤蔓手臂瞬间将“咕啾”极其轻柔地卷起，小心翼翼地捧回怀里最温暖的苔藓深处。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只是用巨大的树洞嘴巴贴着它，发出低沉而压抑的、如同大地呜咽般的嗡鸣。
莉莉丝看着这无声的一幕，再看看那座依旧冰封的熔金雕像，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感席卷了她。她无力地滑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冰冷的笼壁。 “保姆…高危物种收容所…” “妈的…这活儿…老娘干不下去了…”
死寂重新占据了笼舍区。只有根叔低沉的呜咽和罗福那死寂的冰冷气息弥漫着。外面的战火似乎彻底平息了？还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突然！ “沙…” 极其轻微、如同沙粒滚落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宁静！
声音来自笼舍区深处，那片倒塌的饲养设备堆后方！
莉莉丝、星尘、皮特瞬间汗毛倒竖，猛地抬头，武器齐刷刷指向声音来源！ 根叔也猛地收紧藤蔓，警惕地抬起头。
只见那堆扭曲金属和破碎玻璃的阴影里，一个极其娇小的身影，踉跄着、无声地从黑暗中挪了出来。
那是一个人类女性，或者说，看起来很像人类。她个子非常矮小，大概只有一米四左右，穿着一套沾满油污和某种绿色粘液的灰绿色工装制服，袖口和裤脚都被粗糙地卷起，露出纤细但布满细微划伤的手臂和小腿。她的头发是罕见的、如同枯萎杂草般的灰白色，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头上。脸上沾满了黑灰和污渍，几乎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如同暗夜中的矿灯，闪烁着警惕、疲惫和一种近乎疯狂的精光。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胸口，别着一个模糊不清、似乎被刮花的金属徽章——一个破碎齿轮的残片轮廓。
她几乎是爬出来的，动作带着一种脱力的虚浮，一只纤细的手紧紧捂着小腹的位置，指缝间似乎有暗红色的血迹渗出。当她抬起头，露出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时，莉莉丝清晰地看到她瞳孔边缘，似乎有一圈极其微弱的、如同数据流般的金色光晕一闪而逝！
“谁？！”莉莉丝声音嘶哑，霰弹枪口死死锁定对方。 星尘的“瞌睡虫”步枪也发出充能的嗡鸣。 皮特紧张地握紧了扳手。
那个矮小的女人似乎被他们的武器吓到了，身体猛地一缩，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被强烈的求生欲压过。她靠着背后冰冷的金属堆滑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明亮的目光扫过莉莉丝他们，扫过根叔那庞大恐怖的身躯和怀里的小毛球，最后死死地锁定在角落里浑身散发着死寂冰冷气息的罗福身上！
当她的目光触及罗福额角那片冰蓝缠绕的金色星云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边缘那圈金色的数据流光晕瞬间变得清晰！她苍白沾满污渍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难以置信的、如同见鬼般的表情！嘴巴无声地张合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剧烈的喘息和疼痛发不出声音。
最终，她用那只没捂伤口、沾满油污的手，颤抖地指向角落那座冻结的熔金雕像，嘶哑得如同破锣般的声音挤出一个带着颤抖和极致困惑的短句： “火…火种…核心…怎么…冻…冻住了？！”
她胸口那个破碎齿轮的徽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莉莉丝、星尘、皮特三人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火种？ 核心？ 冻住？ 清洁工？！ 她认识罗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