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思谷,夜色深沉。
林昊盘膝坐在静室蒲团上,并未入定。白日里与孙执事的短暂交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已扩散,但深水下的反应尚未可知。他在等。等木长老的反应,也等可能来自暗处的窥探。寂灭心灯在识海中静静燃烧,将他的灵台映照得一片澄澈,感知着周围最细微的能量流动。
子时刚过,静室的门无声无息地滑开了。
没有脚步声,没有气息波动,甚至连一丝风都没有带起。木长老的身影,就如同从阴影中剥离出来一般,悄然出现在室内,站在了林昊的面前。他依旧穿着那身朴素的青色道袍,面容平和,但那双平日里看似温和的眼眸,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却深邃得如同两口古井,不见其底。
林昊缓缓睁开眼,对上那双眼睛,心中并无多少意外。他起身,微微躬身:“木长老。”
木长老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深处。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都停止了摇曳。这是一种无声的威压,一种久居上位者与绝对实力带来的审视。
良久,木长老才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孙执事说,你在沉碧潭下,有所发现。”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是。”林昊坦然承认,从怀中取出那枚记录了祭坛信息的玉简,双手奉上,“此物,或许能解释长老心中部分疑惑。”
木长老并未伸手去接,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昊脸上:“哦?你怎知老夫心中有何疑惑?”
林昊神色不变,语气平静:“晚辈不知长老具体所思。但晚辈知晓,那间密室中的‘幽冥鬼柳’与黑色矿石,绝非寻常之物。而潭底祭坛所聚之气,与矿石同源,却更为精纯古老。其下镇压或滋养之物,恐与上古寂灭之秘相关。此等事物,关乎宗门根基,长老身居高位,岂能无惑?”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关键,又将姿态放低,将发现的意义归结为“为宗门解惑”,而非个人试探。
木长老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玉简,却并未立即查看,而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简光滑的表面。
“你可知,窥探宗门秘辛,是何等罪过?”木长老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话语中的分量却重若千钧。
“晚辈并非窥探。”林昊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晚辈是受长老之邀,以客卿身份协助探查。发现异常,上报长老,是分内之事。若此举有违门规,晚辈甘受责罚。但若此发现对宗门有益,晚辈亦不敢藏私。”
他巧妙地将“窥探”转化为“奉命探查”和“主动上报”,占据了情理制高点。
木长老闻言,嘴角似乎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转瞬即逝。他不再纠缠于罪过与否,话锋一转:“你对那祭坛,有何看法?”
“祭坛古老,符文非当今流派,其运转核心在于汇聚至阴死寂之气,导向地底。晚辈推测,其一,可能是在镇压某种极凶之物,借沉碧潭秘境阴气为封印补充。其二,也可能是在滋养某种……需要极致死气才能存续或成长的东西,比如……那‘幽冥鬼柳’。”林昊将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但隐去了对斗篷人及碎片来源的具体猜测,只陈述客观事实。
“滋养……”木长老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他沉默片刻,终于将神识沉入玉简。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周围的空气似乎轻松了一些。“祭坛之事,宗门早有记载,乃上古遗留,非我等所能尽解。你能发现并记录如此详尽,确是有心。”他轻描淡写地将祭坛的存在归为“早有记载”,化解了林昊“发现”的敏感性。
然后,他话锋再次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昊:“你身负的功法,与这死寂之气,似乎颇有渊源?”
终于问到核心了。林昊心知,这才是今晚摊牌的重点。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不能再完全虚与委蛇,必须展现出足够的价值与“诚意”。
“不敢隐瞒长老。”林昊坦然道,“晚辈所修功法,确与寂灭之道相关。此法并非追求毁灭,而是于死境中窥探新生,于寂灭中感悟轮回。正因如此,晚辈对死寂之气感应敏锐,方能察觉祭坛与矿石异常。此法或对探究此地奥秘,有所助益。” 他再次强调了功法的“探究”价值,而非破坏力。
木长老静静听着,不置可否。他踱步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显得有些萧索。“上古之事,牵扯甚广,水太深。有些秘密,知道得越多,未必是好事。”他像是在对林昊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若不知,又如何防范?”林昊轻声接话,“风雨欲来,鸵鸟埋首,恐非良策。”
木长老猛地转过身,目光如电,直视林昊!这一次,他的目光中不再有掩饰,带着一种审视、权衡,甚至是一丝……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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