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心谎师 第140章 证人的价值

黎明刺破云层，将苍白的光线投入市检察院那间高度隔音、设备齐全的临时安全屋内。钱德明裹着一条薄毯，蜷缩在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指尖依旧因后怕而微微颤抖。但与之前在仓库区的魂飞魄散相比，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种将秘密倾吐出去后、近乎虚脱的平静。

在他对面，坐着两位面容肃穆、肩章显示其来自更高层级部门的特别检察官。苏清月站在一旁，作为案件最初的负责人和移交者，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凌夜前期工作和钱德明证词可信度的一种无声担保。凌夜则静立于阴影角落，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有偶尔掠过钱德明和那两位检察官的锐利目光，透露着他与此事深刻的关联。

询问已经持续了数小时。在专业的心理疏导和明确的安全保证下，钱德明断断续续，却尽可能详尽地复述了他所知道的一切。

他描述了代号“会计”的指令如何通过加密频道传来，精确到分毫的资金拆分与流转路径，那些看似合规的商业合同背后隐藏的真实目的。他交出的那个微型U盘，被技术专家当场解密，里面详尽的交易记录、通讯日志碎片、以及他偷偷备份的部分原始指令，如同散落的拼图，在特别检察官带来的专业金融调查团队面前，开始被快速拼接。

“……那几笔汇往瑞士‘普罗米修斯之火’账户的款项，‘会计’特别强调，是‘老板’亲自关注的项目，绝不能有任何延误和差错……”钱德明的声音沙哑，但这句话，他重复得异常清晰。

“老板”这个词，在特定的语境和证据链支撑下，已不再是模糊的指代。结合资金最终流向与“普罗米修斯实验室”的关联，其指向性几乎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对昏迷杀手“灰鸮”的初步搜查和背景调查也有了结果。其使用的装备、身上的纹身标记、以及通过国际刑警渠道核实的身份，都明确指向一个受雇于跨国犯罪集团、专门处理“湿活”的职业杀手。其入境记录、活动轨迹与资金链条中用于支付“特殊劳务”的款项流动时间点高度吻合。

污点证人的证词、无法篡改的电子证据、指向明确的杀手行动……这些要素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条虽然尚未直接触及最核心实验内容，但却清晰、冷酷地勾勒出盘古集团如何利用庞大资金，滋养其非法研究、清除异己的运作模式。

这不再是停留在网络舆论层面的“暴力执法”指控，也不是模糊的“证据来源不明”质疑。这是建立在金融记录、通讯证据和犯罪行动基础上的，初步成型的、硬邦邦的刑事案卷！

第一位特别检察官合上了记录本，与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凝重。他们显然意识到，接手的不再是一起简单的官员渎职或商业纠纷，而是一个可能牵扯极深、规模惊人的系统性犯罪网络。

“钱德明先生，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为首的特别检察官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将受到严格的证人保护。同时，我们希望你能继续配合我们，理清这些资金网络中的更多细节。”

钱德明木然地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已别无选择，只能将自己彻底绑在这艘对抗盘古集团的、看似弱小却握有实锤的证据之舟上。

苏清月微微松了口气，看向角落的凌夜，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那一丝如释重负，以及更深沉的警惕。他们成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但也将自己暴露在了更猛烈的火力之下。

就在特别检察官团队紧锣密鼓地整理证据、准备向更高层汇报的同时，盘古集团总部顶楼的氛围，却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陆秉坤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而是背对着门口，坐在他那张宽大的、用整块黑檀木雕刻而成的办公桌后。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将他一半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显得异常阴沉。

他面前的平板电脑上，正显示着几条来自不同渠道的、加密等级最高的警报信息。内容高度概括，但核心明确：钱德明失控，落入官方手中，杀手行动失败，特别检察官已介入。

“废物。”

陆秉坤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刀锋划过空气，让垂手站在办公室中央的几名核心高管噤若寒蝉。他们从未见过“老板”流露出如此具象化的怒意，那不仅仅是计划受挫的懊恼，更是一种领地被冒犯、权威被挑战后的深层震怒。

“一个小小的钱德明……竟然能扯出这么多麻烦。”陆秉坤缓缓转过身，灯光照亮了他那张保养得宜、此刻却布满寒霜的脸。“我们的‘朋友们’，是不是也开始坐不住了？”

他指的，是那些隐藏在资金和政治保护伞之后的、更庞大的阴影。

“老板，特别检察官那边……”一名负责政府关系的高管硬着头皮开口，“证据虽然还不完整，但指向性太强，尤其是资金链和‘灰鸮’的事……恐怕很难完全压下去了。”

陆秉坤沉默了片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当然知道，一旦官方力量正式、深入地介入，很多事情就不再是商业手段和舆论操控能够轻易摆平的了。证人提供的证据，就像第一块被抽走的砖石，虽然尚未导致整个堡垒崩塌，却已经让坚固的外墙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痕，让内部的人感到了不安的风声。

“启动‘应急方案’吧。”陆秉坤最终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是更深的决绝，“该切割的迅速切割，该‘静默’的立刻‘静默’。‘普罗米修斯’的项目，进入最高警戒状态。”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带着无形的压力。“至于那个凌夜……还有我们‘亲爱的’苏检察官……既然他们这么想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但要记住，接下来，不再是游戏了。”

话语中的杀意，毫不掩饰。

高层震动，风暴将至。

钱德明这块原本微不足道的骨头，卡在了盘古集团这头巨兽的喉咙里。虽然不足以致命，却让它感到了真切的疼痛和前所未有的威胁。

证人的价值，不在于他知道多少核心秘密，而在于他提供的那把钥匙，足以打开一扇通往更深黑暗的大门。而现在，门已经被推开了一道缝隙，光线和目光，正争先恐后地涌入。

凌夜站在检察院的走廊上，看着窗外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他知道，最危险的阶段，或许才刚刚开始。但他握紧了手中那由污点证人鲜血和恐惧换来的、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筹码，眼神依旧坚定。

第一道裂口已然撕开，接下来，将是更加残酷的、围绕这道裂口展开的争夺与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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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