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心谎师 第104章 与虎谋皮

回到那间充斥着数据光晕与孤独气息的安全屋，凌夜没有开灯。他站在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如同流淌熔金般的车流。夜莺给予的金属存储器和那个怀表投影装置，并排放在他身后的工作台上，像两枚来自深渊的邀请函，冰冷而沉重。

废弃工厂里的对话在他脑海中回放。夜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尽管大半被面具遮挡），都被心魔如同精密仪器般拆解、分析。

（路径信息验证完毕，与已知的永固仓储中心结构碎片高度吻合，可信度78.3%。神经干扰区模型符合‘灵子项目’中期理论推演，预估强度……足以让未经强化的意识在一点三秒内彻底崩解。）心魔的声音冷静地播报着分析结果，（她确实给了我们一条‘路’，一条布满荆棘，但可能通往核心的捷径。）

“代价是‘灵柩’。”凌夜在心中回应，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里面是什么，却让盘古集团内部派系和‘彼岸花’都趋之若鹜的东西。”

（正因如此，才更显其价值。）心魔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欲，（‘容器’，‘样本’，‘数据’……这些词汇指向的可能性太多了。可能是某个早期‘新人类’的完整意识备份，可能是某种禁忌技术的原型，甚至可能是……与我们类似存在的碎片。）

“类似存在？”凌夜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措辞。

（意识脱离**束缚的某种形态。）心魔没有深入，转而回到交易本身，（与夜莺合作，是在刀尖上跳舞。她背景成谜，目的不明，利用我们作为探路石和开锁工具的可能性高达91.7%。这是一场典型的高风险、高回报博弈。）

凌夜当然知道这是与虎谋皮。夜莺就像一团游移不定的迷雾，时而提供关键帮助，时而发出严厉警告，时而提出危险交易。她似乎对盘古集团、对“守夜人”、甚至对他和心魔都知之甚详，却始终隐藏在阴影之中，不露真容。与她合作，无异于将一半的主动权交到一个无法信任的“盟友”手中。

但是……

他转过身，看向工作台上并排的两样东西。苏清月那边步履维艰，“守夜人”内部掣肘重重；盘古集团隐藏至深，常规调查手段几乎失效；林薇虽然暂时安全，但威胁的根源并未消除，反而因为他之前的雷霆手段，可能激化了矛盾。

他需要突破口，需要更快地接近核心，需要足够分量的筹码来震慑黑暗中的敌人，也需要……解开自身谜团的钥匙。

夜莺提供的，正是这样一个机会。一条可能直通对方外围节点核心的路径，以及一个可能蕴含巨大秘密的“灵柩”。

（效率与风险成正比。）心魔总结道，它的意识中涌动着一种对未知的兴奋，（拒绝，我们将继续在迷雾中缓慢跋涉，被动应对。接受，我们将直面危险，但也有机会撕开一道口子，夺取主动权。从效率角度评估，接受是更优解。）

凌夜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个怀表装置。指尖摩挲着冰凉的金属外壳，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精密技术与潜在的危险。夜莺说得对，他们没有信任的基础，只有共同的利益。他需要信息，她需要“灵柩”。这是一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也是一场互相利用的博弈。

他想起了林薇决定留下时那坚定而担忧的眼神。他不能再让她长时间处于这种隐形的威胁之下。他必须更快地结束这一切。

“我们需要准备。”凌夜放下怀表，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验证路径细节，分析干扰区特性，制定潜入和撤离方案。还有……准备好应对任何可能的背叛。”

（明智。）心魔回应，（首先，彻底解析她提供的监控权限密钥，确保那不是陷阱。其次，我需要根据干扰区模型，提前构建意识防御屏障，虽然无法完全抵消，但能争取关键时间。最后……考虑备用方案，如果‘灵柩’无法得手，或者夜莺翻脸，我们该如何利用这次潜入获取其他有价值的信息。）

凌夜点了点头，坐回工作台前，将存储器插入经过多重物理隔离的终端。庞大的数据流开始加载，永固地下仓储中心b7区的详细结构图、安防布局、人员排班表……如同画卷般在他眼前展开。心魔的意识与他同步，高速处理着这些信息，寻找着潜在的漏洞和未被标注的危险。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凌夜专注而冷峻的侧脸。他如同一个最精密的策士，在脑海中推演着无数种可能——成功的，失败的，遭遇伏击的，被夜莺出卖的……

这是一步险棋，一步将自身主动投入虎口的险棋。但他别无选择。阴影中的棋局，对手不会给他安稳布局的时间。他必须兵行险着，以攻代守。

当东方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凌夜终于靠在了椅背上，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锐利如初。

初步方案已经制定。路径验证通过，密钥解析未发现明显陷阱，意识防御模型在心魔的推演下初步构建完成。

他拿起那个加密通讯器，向夜莺的频道发送了简短的确认信息：

“交易成立。时间？”

片刻后，回复传来，依旧简洁：

“明晚，子时。信号同步。”

凌夜放下通讯器，走到窗边。晨曦微露，城市开始苏醒。新的一天来临，而明晚，他将踏入那片被称为“神经干扰区”的未知之地，为了一张通往真相深处的入场券，进行一场与虎谋皮的豪赌。

心魔在他意识深处沉默着，但那沉默之中，涌动着对即将到来的风暴的期待，以及一丝……连它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对凌夜这份决断的认可。

高效，但风险极高。这就是他们选择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