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心谎师 第95章 来自高层的压力

盘古集团的阴影如同无声扩散的墨迹，在确认其触角深入非法实验后，特侦组内部的空气仿佛都沉重了几分。然而，比这阴影更先一步抵达的，是一种无形却更为粘稠的压力。

首先出现的是资源上的“合理”调配。苏清月提交的关于申请调用更高级别网络分析权限和增派外勤人员的报告，在走完标准流程后，被以“当前资源紧张，需优先保障其他重大案件”为由，温和而坚定地驳回了。负责审批的副院长在电话里语气和蔼，却透着不容商量的意味：“清月啊，你们特侦组最近成绩斐然，但也要注意节奏，有些案子，牵扯太广，水太深，要学会适时放手。”

紧接着，是人事上的“正常”轮换。两名在化工厂行动中表现突出、对案件背景了解较深的骨干队员，突然被一纸调令安排去参加一个为期一个月的、并非急需的封闭式培训。替补而来的是两名业务能力不错，但显然对当前案件核心一无所知的新人。

最明显的信号，来自一次突如其来的全院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会议的主题本是季度工作总结与展望，但主持会议的副院长在讲话中，多次不点名地强调“维护营商环境的重要性”、“保护本土标杆企业的声誉”、“执法工作要把握尺度，避免对正常经济活动造成不必要的干扰”，目光几次若有若无地扫过苏清月所在的方向。

散会后，苏清月面无表情地走向电梯，一位平日里关系尚可的其他部门主管快步跟上，与她并肩而行，压低声音道：“清月，听老哥一句劝，盘古那摊子水，碰不得。他们每年给市里解决多少就业、创造多少税收？上上下下关系盘根错节。你们最近的动作，已经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关注了。适可而止吧。”

苏清月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回了句：“依法办案，是我们的职责。”

回到特侦组办公室，气氛明显压抑。留下的老队员们都沉默着，眼神交流间带着愤懑与无奈。新来的两名队员则显得有些拘谨和茫然。

凌夜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的、软中带硬的阻力。它不像刀锋般锐利，却像沼泽一样，让你无处着力，慢慢下沉。

（看吧，凡俗权力的游戏。）心魔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嘲弄，但这次，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金钱与影响力的网，比任何意识防御都更难突破。他们甚至不需要亲自出手，只需要让规则本身向你倾斜，就足以让你们寸步难行。）

“他们害怕了。”凌夜在心中回应，“我们触碰到了核心，所以他们动用了规则内的力量来压制。”

（害怕？或许。但更多的，是维护既得利益。盘古集团与这座城市，乃至更高层面的权力结构，早已是共生关系。你们要动盘古，就是在动摇这张利益网的根本。）心魔冷静地分析着，（你的冰山女王，现在承受的压力，可比你大得多。）

就在这时，苏清月办公室的门开了。她站在门口，脸色比平时更加冷峻，眼神扫过外间办公室的众人，最后落在凌夜身上。

“凌夜，进来一下。”

凌夜起身走进办公室，苏清月随手关上了门，甚至罕见地按下了屏蔽装置的开关，一层无形的干扰场笼罩了房间，隔绝了内外的声音监控。

她走到窗边，背对着凌夜，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

“刚才，副院长亲自找我谈话了。”苏清月的声音平静，但凌夜能听出那平静之下压抑的波澜，“态度很明确，要求我们限期结案，将化工厂袭击案定性为孤立事件，凶手李小明精神异常，单独作案。至于地下实验室……‘可能存在非法研究活动，但主体已逃离，线索中断，交由其他部门跟进调查’。”

她猛地转过身，眼中燃烧着压抑的怒火：“他们想把一切都抹平！把盘古集团从这里面干干净净地摘出去！”

凌夜沉默地看着她。他知道，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来自更高层的决定，很多时候，苏清月也无能为力。

“你怎么想？”凌夜问。

“我怎么想？”苏清月重复了一句，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我的想法就是，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这个案子就不会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式结束！”

她的目光锐利地看向凌夜：“但是，我们之前的调查方式必须改变。明面上的申请、大规模的行动，都会被掣肘。从现在开始，调查转入地下，仅限于这个房间，以及……我绝对信任的极少数人。”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空白的档案袋，推到凌夜面前：“你之前所有的‘特殊’发现，包括对符号的分析、网络追踪的细节、以及你对‘新人类’和意识层面的那些……推测，全部整理出来，但不录入系统，只用最原始的纸质记录，由我亲自保管。”

这是最笨拙，但也可能是目前最安全的保密方式。

“另外，”苏清月压低了声音，“关于那个三圆闪电徽记和芯片里的神经信号数据，你的调查不能停，但要更加隐蔽。需要什么资源，直接向我个人申请，我想办法从非官方渠道解决。”

凌夜明白了。苏清月这是要顶着巨大的压力，强行将调查继续下去。她选择了站在法律和真相一边，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她做出了选择。）心魔的声音响起，（在忠诚于职守与屈从于权力之间，她选择了前者。值得赞赏，但也……无比危险。你确定要跟着她一起跳下去？）

凌夜没有犹豫，他拿起那个空档案袋，看向苏清月：“我明白了。资料我会尽快准备好。”

苏清月看着他，眼神中的冰冷稍稍融化，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战友般的认可。“小心点，凌夜。从现在起，我们不仅要面对盘古集团和‘新人类’，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冷箭。”

凌夜点了点头，拿着档案袋转身离开。当他走出办公室，重新感受到外面那些或明或暗的视线时，他知道，接下来的路，将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

来自高层的压力，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试图将刚刚显露出一角的真相，重新按回黑暗的深渊。但凌夜能感觉到，随着压力的增大，他内心深处某种东西，也如同被淬炼的钢铁，变得更加坚硬。

他和苏清月，以及他脑中那个莫测的心魔，此刻被逼入了同一条更加狭窄、更加阴暗的隧道。除了前行，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