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重生之平凡的日常 第49章 一桃杀三士

吴王夫差的寿辰，是姑苏台一年中除却祭祀、朝贺外，最为盛大隆重的庆典之一。今年的寿宴，因之前太子册立，国本初定，更添了几分四海宾服、江山稳固的喜庆意味。丝竹管弦，日夜不歇；琼浆玉液，流水般呈送；各国使臣献上的奇珍异宝，堆积如山，琳琅满目，将吴宫的奢华与吴王的威仪烘托到了极致。

在这无数的寿礼中，有一件宝物，格外的引人注目。那是一块来自昆仑之巅的稀世宝玉，名曰“冰魄凝华”。其玉质温润如羊脂，却又通体透着一股清凉之意，触手生寒。更奇妙的是，玉石核心仿佛蕴藏着一汪流动的月华，在光线下流转不定，偶尔竟能映照出持有者模糊的容颜轮廓，据献宝的西域商贾所言，此玉有“凝心静神，滋养容颜，庇佑子嗣”之神效。

夫差对此玉爱不释手，在寿宴上当众把玩良久，赞不绝口。他虽未明言将此玉赐予何人，但那珍视的态度，以及玉器本身“庇佑子嗣”的寓意，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无数有心人心中，荡开了层层涟漪。

尤其是对于那些有子、且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放弃某些渺茫希望的妃嫔而言，这块“冰魄凝华”的意义，远非一件玩物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种象征，一种暗示，一种大王对“太子之母”或者说对未来某种可能性的期许与认可。

郑旦端坐于席间，位置仅次于王后，雍容华贵，气度沉静。她面带得体的微笑，欣赏着歌舞，应对着各方或真或假的祝贺，仿佛对那引起小小骚动的宝玉并不十分在意。唯有在她偶尔垂眸饮酒的瞬间，眼底深处才会掠过一丝冰冷的、掌控一切的锐芒。

计划，可以开始了。

寿宴的喧嚣持续到深夜方才散去。接下来的几日，宫中依旧弥漫着庆典后的慵懒与各种关于寿礼的谈资。而“冰魄凝华”宝玉，无疑是话题的中心。

就在这看似寻常的余韵中，几条精心编织、通过绝对可靠的中间人“无意”间散播的流言，如同无色无味的毒瘴，悄无声息地在宫苑深处弥漫开来。

流言有几个关键版本，精准地投向了不同的目标：

在王后姬姜耳中听到的是：大王得此神玉，龙心大悦，曾私下感叹“太子年幼，其母郑旦虽好，然此玉寓意非凡，或需一位德高望重、能真正代表吴宫颜面的尊贵之人佩戴，方能镇压其寒性，发挥其神效”。而宫中论及尊贵，除了王后，更有何人？只是……听说屈夫人（公子山之母）近日似乎在打听能工巧匠，似想为此玉量身定制一副华贵托架，其心叵测……

而在屈夫人（公子山之母）听到的版本则是：大王有意将此玉作为对太子之母的额外恩赏，但似乎对太子生母郑旦的越女身份仍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顾虑。因此，大王或许会在几位出身吴地大族、素有贤名的夫人中，择一贤德者，代掌此玉，以示对吴国旧族的恩宠与平衡。王后似乎已有所行动，频频召见负责保管玉器的内侍……

至于另一位育有公子、出身也不低的陈夫人（公子丙之母），听到的则是另一个故事：大王认为太子既立，当施恩于诸公子，以示兄弟和睦。此玉或会赐予诸位公子中最勤勉好学、德行出众者之母，以资鼓励。而近来，王后与屈夫人似乎都在大王面前，明里暗里贬低陈夫人教子“过于严苛，失之宽仁”……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核心都围绕着“夫差有意将此玉赐予未来的太子之母（或象征意义上的）”这一充满诱惑与歧义的核心。它们就像几面被巧妙放置的镜子，让王后、屈夫人、陈夫人各自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了自己被其他两人“恶意中伤”、“蓄意争夺”的扭曲影像。

猜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嫉妒、恐惧和野心的浇灌下，迅速生根发芽。

最先坐不住的，是心高气傲又因太子之位落空而极度敏感的王后姬姜。

“屈氏！陈氏！她们算什么东西！”椒鸾殿内，刚刚“无意”听到心腹宫女转述流言的姬姜，气得浑身发抖，一把将案几上的茶盏扫落在地，碎裂声刺耳。“一个地方士族之女，一个寒门侥幸爬上来贱婢！也敢觊觎代表太子之母身份的宝玉？还敢在背后编排本宫？！她们是觉得本宫这王后之位坐得太稳了吗？！”

她立刻召来族兄姜堰，咬牙切齿道：“去！给本宫查！屈氏和陈氏最近到底在搞什么鬼！尤其是屈氏，她不是想献殷勤做托架吗？本宫让她做不成！还有，找人在大王面前，好好提醒一下屈氏当年在盐税上的那点不清不楚，和陈氏家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营生！”

几乎是同时，屈夫人所在的“蕙苕馆”内，气氛同样凝重。

屈夫人面容秀雅，但此刻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寒霜。“王后……她果然容不下任何人。自己无子，便想将这能‘庇佑子嗣’的宝玉牢牢霸占，还要断了其他皇子的念想吗？甚至还想借此打压我屈氏？”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方丝帕，“还有那陈氏，平日里不声不响，没想到也在暗中下绊子，说我儿山儿德行有亏？呵……”

她转向自己的心腹老嬷嬷，冷声道：“母亲前日送来的那几份关于齐商在姑苏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诉状，想办法递到伍相国门客手里去！伍相国最恨此等行径。另外，陈夫人兄长负责的那个宫外采买差事，也该让人去查查账目了，看看有没有中饱私囊！”

陈夫人处“芳菲阁”，虽不如前两者势大，但涉及到儿子声誉和可能的恩宠，也绝不会任人宰割。

“王后与屈夫人竟联手在背后如此诋毁我与丙儿！”陈夫人又气又怕，脸色发白，“她们是见丙儿近来书读得好，得了大王两句夸奖，便容不下了吗？想要独占玉宠，还要踩着我们母子往上爬？”她思前想后，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去，把咱们之前听到的，关于王后宫中用度超制、以及屈氏家族有人在外打着公子山名号行事的一些风声，想办法‘不经意’地透给伯嚭太宰那边的人知道……他如今虽势弱，但贪财好利，最喜听这些……”

三条原本就并不牢固，甚至彼此提防的线，在郑旦精心编织的“信息茧房”和挑拨离间下，瞬间绷紧！猜疑链一旦形成，便如同落入干柴堆的火星，迅速燃成了熊熊烈焰。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宫表面依旧维持着华丽的平静，但暗地里，告密、弹劾、互相攻讦的暗流骤然变得汹涌起来！

先是有关齐商的不法行为被捅到了伍子胥面前，引得这位铁面宰相在朝会上对放任齐商的行为提出了严厉批评，让负责邦交礼仪的王后脸上无光。

紧接着，陈夫人兄长采买账目不清的消息不知怎的传到了夫差耳中，虽未深究，但也让其受了申饬，陈夫人更是好几日没得到夫差好脸色。

而王后那边反击的“黑材料”也适时出现，关于屈氏家族旧账和公子山身边侍从“仗势欺人”的流言开始小范围传播……

夫差很快便察觉到了后宫这不同寻常的暗流涌动。他原本得了宝玉的好心情被这些女人间的勾心斗角搅得一团糟。尤其当这些争斗开始牵扯到前朝，影响到他对朝局的掌控时，更是让他烦躁不已。

他看着那几个上蹿下跳、互相攀咬的女人，再看看手中这块据说能“凝心静神”却引来无数纷争的“冰魄凝华”，只觉得无比讽刺。再看看东宫那边，郑旦依旧每日悉心教导太子，安分守己，从未对这块玉流露出任何觊觎之色，两相对比，高下立判。

“一群蠢妇！”夫差在一次听到王后又隐晦地抱怨屈氏如何如何时，终于不耐烦地斥道，“整日里争风吃醋，搬弄是非，毫无母仪天下、和睦宫闱之德！一块玉便能引得你们如此丑态百出，若真有大事，岂不翻了天去！”

他心中对王后的不满，对屈氏、陈氏的厌烦，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郑旦通过眼线，冷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她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这把由她点燃的“妒火”，已经成功地烧毁了王后与其他有子妃嫔之间任何联合的可能，也让她们在夫差心中的形象大打折扣。

“一桃杀三士……”她在芷阳宫的庭院中，轻轻修剪着一盆兰草，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笑意，“古人诚不我欺。”

如今，剩下的，便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让这场因玉而起的风波，彻底尘埃落定，并为她带来最大的利益。而那块“冰魄凝华”，最终会落入谁手，早已在她的算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