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官 第99章 露出獠牙

陆沉舟的大脑飞速运转。三艘艨艟，就算不满编，至少也得有两三百号人。而饿狼营现在能拉出去厮杀的，满打满算不到八十，还包括不少训练不久的新兵。硬碰硬，绝对是死路一条。

“老彭！”陆沉舟立刻下令，“停止所有训练！所有人，立刻按照三号预案，进入防御位置！快！”

“得令！”彭大虎吼了一嗓子，如同发怒的棕熊，开始驱赶、指挥着众人奔向预设的防御工事。栅栏被迅速加固，了望哨上增加了人手，弓弩、石块被搬运到关键位置。

“婉儿！”陆沉舟看向苏婉儿，语速极快，“带你的人，把所有重要物资，尤其是粮食和蓝小蝶的那些家伙什，立刻转移到后山那个隐蔽山洞！动作要快！”

苏婉儿脸色发白，但眼神坚定，用力点头：“明白！”她立刻招呼着负责后勤的妇孺和部分伤兵，开始紧张有序地转移物资。

“小蝶！”陆沉舟又喊。

蓝小蝶早就跃跃欲试，抱着几个她视若珍宝的陶罐跑过来：“陆大哥！我的燃烧箭和‘惊喜’都准备好了！”

“好！带你的人，去预设的投掷点！听我号令！”陆沉舟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心点，别把自己点了。”

“知道啦！”蓝小蝶兴奋又紧张，带着她的“技术小队”猫着腰跑了。

最后，陆沉舟看向一直沉默跟在他身边的沐晓月：“晓月，你的人，分散出去，利用礁石和树林，骚扰，迟滞，摸清他们的主攻方向和人员配置。不必硬拼，一击即走。”

沐晓月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依旧，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决然。她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营地边缘的乱石堆中。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饿狼营像一台骤然启动的战争机器，虽然粗糙，却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的效率。恐慌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背水一战的狠厉。

陆沉舟登上最高的了望哨，眯着眼望向海平面。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几个黑点，正乘风破浪，急速逼近。那面狰狞的“雷鲨”旗，在海风中猎猎作响，带着死亡的气息。

“司徒雷…”陆沉舟低声念叨，嘴角却扯出一丝冰冷的弧度，“老子还没去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也好，正好拿你试试刀，也让孙文焕那老小子看看，咱们这‘鸡肋’，到底硬不硬！”

他转身，对跟在身边的彭大虎道：“告诉兄弟们，都把招子放亮点！咱们人少，不能蛮干。依托地形，给他们来个狠的！记住，咱们是狼，不是待宰的羊！”

“头儿你放心！”彭大虎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凶光毕露，“俺们饿狼营的兄弟，早就等着这一天了！定叫那帮龟孙子有来无回！”

不到半个时辰，怒涛帮的三艘艨艟已然逼近千礁湾外围。船头上，一个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壮汉，正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营地。他便是司徒雷麾下的先锋头目，人称“裂鲨”的焦挺。

“他娘的！就这么个破地方，几间破木头房子，也值得咱们兴师动众？”焦挺放下望远镜，啐了一口，“兄弟们！靠过去！给老子踏平这鸟地方，男的杀光，女的抢走，盐巴统统搬空！”

三艘大船调整风帆，朝着礁石林立、水道复杂的千礁湾入口驶来。他们显然对这片水域不够熟悉，速度放缓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主航道。

就在领头船只即将进入湾口最狭窄处时，异变陡生！

“咻——啪！”

一支尾部绑着浸油布条的箭矢，从侧面一块巨大的礁石后射出，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没有射向人，而是精准地钉在了主船那面巨大的船帆之上！

布条瞬间被引燃，火苗“腾”地一下窜起，沿着干燥的船帆迅速蔓延！

“着火啦！帆着火啦！”船上的海盗顿时一阵慌乱。

这自然是蓝小蝶燃烧箭的功劳。她带着人隐藏在礁石缝隙里，虽然射程近，但居高临下，目标巨大，第一击便建功！

“妈的！有埋伏！小心礁石后面！”焦挺又惊又怒，大声吼道，“快！灭火！弓箭手，给老子往礁石后面射！”

然而，他们的混乱才刚刚开始。

“嘭！嘭！嘭！”

几声闷响，从不同方向的礁石后，扔出来几个黑乎乎的陶罐，砸在船舷或者甲板上，瞬间破裂，里面黏糊糊、黑漆漆的猛火油溅得到处都是！

紧接着，又是几支燃烧箭射来！

这一次，目标不再是船帆，而是那些溅满了猛火油的甲板、缆绳、甚至是躲闪不及的海盗身上！

“轰——！”

火焰猛地爆开，迅速连成一片！被特制猛火油浸染的地方，极难点燃，但一旦烧起来，火势极旺，用水一时半会儿都难以泼灭！

“啊！我的衣服！”“救命！火！火！”

惨叫声、咒骂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顿时响成一片。一艘艨艟的船头部分瞬间陷入火海，浓烟滚滚，海盗们乱作一团，救火的，跳海的，互相推搡踩踏的，乱成了一锅粥。

另外两艘船见势不妙，想要上前支援，或者绕过起火船只冲进湾内，却因为水道狭窄，礁石密布，一时间难以展开，反而互相挤撞，阵型大乱。

“就是现在！打！”陆沉舟在了望哨上看得分明，果断下令。

早已埋伏在岸边有利位置的饿狼营众人，立刻用弓弩、石块，朝着陷入混乱的海盗船倾泻攻击。虽然准头欠佳，但居高临下，又是打固定靶，顿时给甲板上的海盗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彭大虎更是亲自操起一架简陋的床弩，经过蓝小蝶改进的，射程和威力都提升了不少。瞄准另一艘试图转向的艨艟船身，“嘣”地一声射出了一支粗大的弩箭！

“咔嚓！”弩箭狠狠凿进了船体木板，虽然没能造成致命伤，但也让那艘船猛地一震，船上的海盗又是一阵惊呼。

焦挺气得哇哇大叫，他没想到这看似不堪一击的小小盐枭营地，竟然如此难啃！不但有埋伏，还有这种诡异的火攻武器！

“靠岸！强行靠岸！老子要亲手剁了这群泥腿子！”他挥舞着鬼头刀，怒吼着指挥手下，不顾礁石剐蹭船底的风险，命令船只强行向最近的滩涂冲击。

然而，沐晓月和她手下那些擅长隐匿和袭杀的好手，早已在岸边的乱石和灌木丛中等待多时。

当海盗们狼狈不堪地跳下搁浅的船只，踩着齐膝深的海水，嚎叫着向岸边发起冲锋时，迎接他们的，是来自阴影中的致命袭击。

“嗖！嗖！嗖！”

淬毒的吹箭，精准的冷矢，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射出，往往一声不吭，就有一个海盗捂着脖子或心口倒地。沐晓月的身影更是如同鬼魅，短刃闪烁间，必有人殒命。她专挑那些看起来是小头目的人下手，进一步加剧了海盗指挥系统的混乱。

登陆战变成了一场噩梦。海盗们空有人数优势，却在狭窄的滩头、复杂的礁石区完全施展不开，反而成了饿狼营远程武器和冷箭的活靶子。火焰在船上燃烧，浓烟遮蔽视线，同伴的惨叫和神出鬼没的袭击，不断摧残着他们的士气。

焦挺红着眼睛，亲自带着一队精锐，好不容易冲上了一片稍显开阔的碎石滩，迎面就撞上了如同铁塔般拦路的彭大虎。

“孙子！你彭爷爷在此！”彭大虎大吼一声，如同蛮牛般冲撞过去，手中鬼头刀带着恶风，直劈焦挺脑门！

“铛！”

火星四溅！两人都是力量型的悍匪，兵刃相交，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焦挺被震得手臂发麻，心中骇然，这莽汉好大的力气！

不等他变招，侧翼又传来破空声，原来是几个饿狼营的老兵配合着彭大虎夹攻过来。焦挺左支右绌，顿时落入下风。

战斗陷入了残酷的胶着。饿狼营凭借地利、准备充分的防御工事和层出不穷的“阴招”，硬是顶住了数倍于己的敌人的猛攻。海盗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站在高处的陆沉舟，冷静地观察着整个战场。他看到己方虽然暂时顶住了，但人数劣势和体力的消耗是实打实的。海盗的后继船只还在试图调整，一旦让他们稳住阵脚，或者后续再有援兵，情况依旧危险。

“小蝶！”他朝着蓝小蝶埋伏的方向打了个手势。

蓝小蝶会意，立刻和手下将最后几个密封的大陶罐，用简易的投石索奋力抛向了那几艘试图重新组织、或者正在救火的海盗船。

这些陶罐里，装的是她最新鼓捣出来的“大惊喜”——混合了更多硝石、硫磺和铁砂的原始火药，虽然距离真正的炸药还有差距，但爆炸的威力和动静，已经远超之前的燃烧罐。

“轰隆！！！”

几声沉闷如惊雷的巨响接连在海面上炸开！破碎的陶片和里面的铁砂、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散射开！虽然没有直接炸沉船只，但那巨大的声响、冲天的火光和飞射的破片，顿时给船上的海盗造成了极大的恐慌和心理震慑！一艘船的侧舷被炸开一个大洞，海水疯狂涌入；另一艘船的舵机似乎被波及，开始在海面上打转。

这一下，彻底击溃了海盗们本就摇摇欲坠的士气。

“妖法！他们会妖法！”

“快跑啊！船要沉了！”

海上船队陷入更大的混乱，登陆的部队看到后方“老家”接连爆炸起火，更是军心涣散，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进攻。

焦挺见大势已去，再打下去恐怕要全军覆没，只得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撤！快撤！”

残存的海盗如蒙大赦，丢下几十具尸体和伤员，狼狈不堪地跳回尚未完全沉没或还能动弹的船只，甚至有人直接泅水逃命，连搁浅的船都不要了，仓皇向着外海逃去。

饿狼营众人发出一阵震天的欢呼！以弱胜强，成功击退了凶名在外的怒涛帮第一次大规模进攻！

彭大虎浑身浴血，拄着刀哈哈大笑：“过瘾！真他娘的过瘾！”

苏婉儿带着后勤人员从后山返回，看着营地前一片狼藉，满是血迹和焦痕的战场，脸色苍白，却也为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感到欣慰。

蓝小蝶兴奋地跑过来，小脸被烟熏得漆黑：“陆大哥！我的‘大炮仗’厉害吧！”

陆沉舟看着逐渐远去的海盗船，脸上却没有太多胜利的喜悦。他走到滩涂上，看着那些海盗留下的尸体和挣扎的伤员，又看了看自家营地也有不少兄弟挂彩，甚至永远倒下了。

他蹲下身，从一个死去的年轻海盗身上，捡起一块刻着“雷”字的木牌，紧紧攥在手里。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统计损失。”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把咱们兄弟的遗体…好好安葬。”

欢呼声渐渐平息，胜利的代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这一战，饿狼营露出了獠牙，但也彻底站在了怒涛帮的对立面。司徒雷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陆沉舟站起身，望向北海那深不见底的墨蓝色远方，眼神冰冷而坚定。

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来吧。

看看在这片吃人的海上，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