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官 第84章 裂痕

船队的修缮工作进入尾声，沐晓月在陆沉舟舱室休养，腿伤未愈，但行动已无大碍，紧绷的气氛却并未缓解。那场夜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提醒着每个人危险随时可能再度降临。

苏婉儿带着采购来的物资返回，脸色并不轻松。“木材和帆布价格飞涨，像是有人故意囤积。药材也不全，尤其是治疗烧伤的几味主药，几乎被搜刮一空。”她看向陆沉舟，意有所指，“看来，有人不想让我们顺利离开翡翠屿。”

陆沉舟眼神一冷：“赵擎的手伸得够长，还是鬼蛟的残余在捣鬼？”

“都有可能。”苏婉儿顿了顿，声音压低，“另外，我听到些风声，潮汐神殿似乎在暗中搜寻几个外乡人的踪迹，描述……与我们有些相似。”

陆沉舟想起昨夜潜入神殿的经历，心下了然。看来那晚虽然逃脱，还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无妨，我们今日便走。”他看向海图，手指点在北方，“按计划，前往‘风暴角’附近海域，避开可能的主航道，也方便必要时联系拓跋月。”

午时刚过，趁着天色尚好，三艘船只悄然驶离了翡翠屿码头。为了迷惑可能的眼线，船队先是向着东北方向航行了一段，确认没有尾巴后，才在暮色降临前，悄然转向正北。

然而，他们并未能完全摆脱追踪。

次日清晨，负责了望的船员发出了警报。

“后方发现船只，两艘，速度很快，船型……像是怒涛帮的‘箭鱼快船’！”

陆沉舟立刻来到船尾，举起望远镜。只见两艘船首尖锐、帆幅巨大的快船，正乘风破浪，紧追不舍。船帆上那狂放的浪花图案，正是怒涛帮的标志！

“雷豹的人？”陆沉舟眉头紧锁。与怒涛帮的七日之约早已过去，他们此刻追来，意图难测。是敌是友？

“保持航速，注意警戒，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主动攻击！”陆沉舟下令。目前与怒涛帮并非死敌，甚至还有潜在合作可能，不宜贸然交恶。

但怒涛帮的船速度极快，距离在不断拉近。显然，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

半个时辰后，两艘箭鱼快船已经追至一箭之地，与“破浪号”并行。其中一艘船的船头上，站着的正是巡海蛟雷豹！他依旧是那副彪悍的模样，独眼打量着“破浪号”上明显的战斗痕迹，咧开嘴，露出黄黑的牙齿。

“陆大人！别来无恙啊？怎么在翡翠屿待了没两天，就弄得这般狼狈？”雷豹的声音隔着海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幸灾乐祸。

陆沉舟走到船尾，面色平静：“劳雷兄挂念，不过是几只不开眼的小老鼠，顺手清理了。雷兄如此兴师动众地追来，不知有何指教？”

雷豹嘿嘿一笑：“指教不敢当。只是听说陆大人在雾隐岛干了票大的，端了鬼蛟的老巢，真是好胆色！佩服！我们帮主对陆大人愈发感兴趣了，特命我来，再请陆大人前去一叙，共商……‘大计’！”

他特意加重了“大计”二字，眼神闪烁。

陆沉舟心中冷笑，恐怕是看中了他从鬼蛟老巢得到的东西，或者是他展现出的实力，想要重新评估甚至拿捏。

“承蒙贵帮主看得起。”陆沉舟不卑不亢，“只是陆某此行尚有要事在身，不便耽搁。待他日事了，必当亲自登门拜访。”

雷豹脸色一沉：“陆大人，这就是不给面子了？我们帮主诚意相邀，你三番两次推脱，莫非是瞧不起我们怒涛帮？”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两艘箭鱼快船上的海盗们纷纷亮出兵器，虎视眈眈。

沐晓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陆沉舟身侧，手按双刃，眼神冰冷。苏婉儿和蓝小蝶也来到甲板上，神色凝重。

“雷兄言重了。”陆沉舟依旧淡定，“非是不给面子，实在是身不由己。若贵帮主真有诚意，何不将‘大计’明言？若利益一致，陆某自然乐意合作。”

雷豹独眼眯起，似乎在权衡。他得到的命令是尽量“请”回陆沉舟，若实在不行，也要摸清其底细和目的。

“好！既然陆大人快人快语，我也不绕弯子。”雷豹道，“帮主对那‘深渊之秘’很感兴趣，据说陆大人手里有些线索？若肯共享，怒涛帮便是你北海最坚实的盟友！否则……”他话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果然是为了“深渊之秘”！陆沉舟心念电转，看来拓跋月部落拥有的那块“潮汐石”，以及自己可能掌握的线索，已经引起了怒涛帮的觊觎。

“雷兄的消息倒是灵通。”陆沉舟打了个哈哈，“不过‘深渊之秘’虚无缥缈，陆某也只是略有耳闻，何谈线索？贵帮主怕是找错人了。”

“看来陆大人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雷豹失去了耐心，狞笑一声，“那就别怪雷某用强了！动手！”

他一声令下，两艘箭鱼快船上瞬间射出数道带着铁钩的绳索，叮叮当当钩住了“破浪号”的船舷！海盗们嚎叫着，准备强行登船！

“砍断绳索！”陆沉舟厉声喝道，短刀已然出鞘。

沐晓月第一个冲上前，双刃挥舞，寒光闪过，几条绳索应声而断！漕帮弟兄和水手们也纷纷上前，与试图攀爬的海盗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船尾区域陷入了混战。

怒涛帮的海盗显然比鬼蛟的杂兵精锐许多，个个悍勇，战斗经验丰富。沐晓月虽然骁勇，但腿伤影响了她的灵活性，面对数名海盗的围攻，一时显得有些吃力。

一名海盗瞅准机会，挥舞着沉重的鱼叉，狠狠刺向沐晓月受伤的右腿！

“晓月小心！”陆沉舟一直关注着她的情况，见状瞳孔一缩，想也不想，猛地扑过去，将沐晓月往旁边一推！

噗嗤！

鱼叉擦着陆沉舟的后背掠过，尖锐的倒钩撕裂了他背后的衣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

“大人！”沐晓月回头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与暴怒！她不顾腿伤，反身扑回，双刃如同疯魔般舞动，瞬间将那名偷袭的海盗和他身边的两人斩翻在地！攻势之猛烈，让其他海盗都为之一滞。

苏婉儿在远处看到陆沉舟受伤，心猛地揪紧，失声惊呼。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远处的海面上，突然传来一阵低沉悠长的号角声！声音古老而苍凉，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紧接着，海面之下，一道巨大的、模糊的阴影快速掠过，带来的暗流让三艘船都剧烈摇晃起来！

“是……是海怪！克拉肯！”有海盗惊恐地大叫。

怒涛帮的海盗们顿时阵脚大乱，他们对北海巨妖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雷豹脸色也是剧变，看着海面下那巨大的阴影和远处隐约可见的一抹惨白船影，又看了看虽然受伤却依旧眼神凶狠的陆沉舟，以及那个突然爆发的黑衣女子，知道事不可为。

“撤！快撤！”雷豹不甘地大吼，率先砍断钩索。

海盗们如同潮水般退去，两艘箭鱼快船迅速脱离，仓皇逃窜。

危机暂时解除。

“破浪号”上，众人松了口气，但看到陆沉舟背后那狰狞的伤口，心又提了起来。

“快！扶大人进舱室！”苏婉儿强自镇定，指挥着。

沐晓月一言不发，上前想要搀扶陆沉舟，却被他轻轻推开。

“我没事，皮外伤。”陆沉舟脸色有些苍白，却还对沐晓月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看你，脸都吓白了。”

沐晓月看着他背后不断渗出的鲜血，和他故作轻松的样子，眼圈蓦地一红，死死咬住下唇，倔强地再次上前，不由分说地架起他一条胳膊，支撑着他往舱室走去。她的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和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苏婉儿看着两人相互扶持的背影，脚步顿了顿，随即快步跟上，准备药箱。

舱室内，陆沉舟趴在床铺上，苏婉儿小心地为他清洗伤口，敷上伤药。伤口很深，万幸没有伤及内脏。沐晓月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道伤口，仿佛要将这景象刻在心里。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幸好……你没事。”陆沉舟侧过头，看着沐晓月依旧苍白的脸，轻声说道。他当时推开她，完全是本能反应，未曾有半分犹豫。

沐晓月闻言，身体微微一颤。她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有关心，有庆幸，唯独没有后悔。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了一块烧红的烙铁，沸腾起来。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低沉而坚定的誓言：

“以后，我的命，是你的。”

这句话，重于千斤。意味着从此以后，她沐晓月，将不再是仅仅出于职责守护他，而是将她的生命与忠诚，彻底与他绑定。

陆沉舟愣住了，看着她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热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轻叹，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紧攥的拳头。

“傻话……”他低语，指尖传来她冰冷的温度，却仿佛能感受到其下奔涌的炽热，“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好好活着，陪我走到最后。”

苏婉儿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和沐晓月那从未有过的、近乎虔诚的神情，默默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只是眼圈，也悄悄地红了。

窗外，海天一色，前路依旧未知。但船上的某些羁绊，却在血与火的考验中，变得愈发坚韧而深刻。怒涛帮的威胁暂退，但“深渊之秘”引来的觊觎，才刚刚开始。而陆沉舟与身边这几个女子之间，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也愈发清晰地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