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官 第82章 暴雨、烈焰

翡翠屿的夜空被遥远的雷光撕开裂缝，闷雷声滚过海面，预示着风暴将至。码头上，大部分船只都加强了缆绳，水手们忙碌地做着防风准备。“破浪号”上，气氛却因陆沉舟带回的消息而更加凝重。

“赵擎派来的第二批人，带着‘火器’，七八日便到。”陆沉舟言简意赅地向核心几人传达了情报，“鬼蛟在黑水湾扑空，很可能也会搜寻到这片海域。我们在此不能久留，补充完毕，明日必须离开。”

苏婉儿眉头紧锁：“时间太紧，部分修理材料和特定补给还未到位。”

“能备多少备多少。”陆沉舟果决道，“安全第一。晓月，今夜加强警戒，尤其注意有无陌生船只靠近，或形迹可疑之人。”

“明白。”沐晓月颔首，转身便去安排值守。

蓝小蝶倒是跃跃欲试：“大人，我新配了些‘迷雾散’，要是他们敢来，我让他们连船都找不到北！”

陆沉舟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到时候看你表现。都去准备吧。”

众人散去，陆沉舟独自站在船舷边，望着天际不断明灭的雷光，感受着海风中越来越浓重的水汽。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风雨，远比自然界的更为凶险。

后半夜，暴雨倾盆而下，狂风卷着巨浪，狠狠拍打着船身。“破浪号”在风浪中起伏，缆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人都回到了舱室内，唯有负责警戒的人穿着蓑衣，在有限的遮蔽下坚守岗位。

沐晓月不放心，亲自在甲板上巡视。雨水打湿了她的黑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线条。她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漆黑的海面。

突然，透过雨幕，她看到几点微弱的、并非闪电的光芒在远处的海面上闪烁，正朝着翡翠屿的方向快速移动。那不是渔船该有的灯火，排列方式也透着一种刻意的隐蔽。

“有情况！”沐晓月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发出预警信号。

陆沉舟第一时间冲出舱室，来到她身边，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脸色沉了下来：“是冲我们来的？还是路过的？”

“无法确定，但方向正对我们，速度很快。”沐晓雨语气凝重，“不像商船，更不像渔船。”

“叫醒所有人，准备战斗！”陆沉舟当机立断，“通知另外两艘船，保持警惕！”

急促的钟声和号令在风雨声中传开，刚刚歇下的人们立刻被惊醒，拿起武器，各就各位。苏婉儿和蓝小蝶也被护送到相对安全的底舱。

那几艘船借着风雨和夜色的掩护，如同鬼魅般迅速靠近，已经能看清是三艘体型修长、船首包铁的快船，船帆上没有任何标识。

“是冲着我们来的！”彭大虎吼道，“准备接舷！”

就在双方船只即将进入弓箭射程之际，那三艘快船突然转向，并非直冲过来，而是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试图绕到“破浪号”的侧后方。

“他们想干什么？”有人惊呼。

下一刻，答案揭晓。其中一艘快船的船舷突然打开几个射孔，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爆响，数个冒着黑烟和火光的陶罐被抛射出来，划破雨幕，直直地飞向“破浪号”！

“是火油罐！火箭！躲避！”陆沉舟瞳孔一缩，厉声大喝！

这就是老鱼鹰所说的“火”！赵擎竟然动用了军中严格管制的猛火油和投射装置！

轰！轰！

几个火油罐砸在“破浪号”的甲板和船舷上，陶罐碎裂，粘稠的黑油四溅，遇火即燃！虽然暴雨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火势，但那些火焰极其顽固，在油料的助燃下，依旧在木质船体上蔓延开来！同时，密集的火箭也如同飞蝗般射来！

甲板上瞬间陷入一片混乱。水手们慌忙取水灭火，但收效甚微。惨叫声响起，有人被火焰吞噬，有人被火箭射中。

“稳住！用沙土！湿棉被！”陆沉舟一边挥刀格挡箭矢，一边指挥救火，心急如焚。一旦火势失控，整艘船都将葬身火海！

沐晓月身影在火光和箭雨中穿梭，双刃舞动，尽力格开射向重要岗位和陆沉舟的箭矢，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一片残影。

就在这时，一枚火箭刁钻地射向了主桅杆的帆索！一旦帆索被烧断，船帆落下，火势将瞬间蔓延到整面帆，后果不堪设想！

“小心帆索！”陆沉舟目眦欲裂。

一道黑影比他声音更快！沐晓月毫不犹豫地飞身扑上，用左臂猛地格开那支火箭，箭簇擦着她的手臂掠过，带起一溜血花，但她成功保住了帆索！然而，她自己也因用力过猛，落地时脚步一个趔趄，右腿撞在了一处被火焰灼烧得发烫的桅杆基座上，顿时传来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钻心的疼痛让她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

“晓月！”陆沉舟看到她受伤，心中一紧，怒火与担忧同时升腾。他猛地夺过身旁一名水手提着的一桶混合着沙土和水的泥浆，不顾一切地冲向火势最猛的地方，奋力泼洒。同时对着彭大虎吼道：“老彭！带人用挠钩，把那几艘放火的船给我钩住！靠上去！老子要亲手宰了他们！”

他的悍勇感染了众人，漕帮弟兄和水手们红着眼睛，一边救火，一边用挠钩和弓箭拼命还击。

也许是暴雨助阵，也许是众人的拼死抵抗，火势终于被一点点压制下去。那三艘放火的快船见偷袭未能竟全功，又见“破浪号”如同发怒的刺猬般试图反扑，不敢恋战，迅速转向，消失在茫茫雨夜之中。

威胁暂时解除，甲板上弥漫着硝烟、焦糊和血腥的气味。雨水冲刷着血迹和灰烬，一片狼藉。伤亡统计很快出来，有五人死亡，十余人受伤，船体多处受损。

陆沉舟顾不上自己手臂伤口崩裂的疼痛，立刻查看沐晓月的伤势。她右小腿外侧被烫伤了一大片，皮肉红肿，起了水泡，左臂也被箭矢划伤，鲜血浸湿了衣袖。

“别动！”陆沉舟按住想自己站起来的沐晓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处，俯身，一手穿过她的膝弯，另一手环住她的后背，稍一用力，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沐晓月惊呼一声，苍白的脸上瞬间染上红晕，下意识地挣扎，“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闭嘴！”陆沉舟低头瞪了她一眼，眼神凶悍，抱着她的手臂却稳如磐石，“伤成这样还逞强！”他不理会她微弱的抗议，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满是狼藉的甲板，走向自己的船长室——那里最宽敞，也相对干净。

苏婉儿和蓝小蝶从底舱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苏婉儿脚步一顿，看着陆沉舟抱着沐晓月离去的身影，眼神复杂，有担忧，有一丝微涩，但更多的是对同伴伤势的关切。她深吸一口气，对蓝小蝶道：“小蝶，快去拿最好的伤药和烫伤膏！”

蓝小蝶应了一声，赶紧跑去拿药箱。

船长室内，陆沉舟将沐晓月轻轻放在自己那张不算宽敞但铺着干净兽皮的床铺上。动作间，难免碰到她的伤处，沐晓月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发出声音。

“疼就叫出来，没人笑话你。”陆沉舟看着她强忍痛楚、额头沁出细密冷汗的样子，心头莫名一抽，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他单膝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卷起她右腿的裤管，看到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烫伤，眉头紧紧皱起。

这时，蓝小蝶捧着药箱跑了进来，苏婉儿也跟在后面，手里端着清水和干净的布巾。

“我来吧。”苏婉儿走上前，声音平静。

陆沉舟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让开位置，但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落在沐晓月苍白的脸上。

苏婉儿动作熟练而轻柔地为沐晓月清洗伤口，敷上蓝小蝶特制的、清凉镇痛的药膏。药膏触及伤处，带来一阵刺痛，沐晓月身体微微一颤。

陆沉舟下意识地上前半步，伸出手，似乎想握住什么，最终却只是握紧了拳。

苏婉儿处理好腿伤，又去处理她手臂的划伤。整个过程，沐晓月都紧闭着双眼，长睫不住颤动，除了偶尔因疼痛而绷紧身体外，再无其他声息，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

直到苏婉儿包扎完毕，轻声说“好了”，沐晓月才缓缓睁开眼，低声道：“谢谢。”

“好好休息。”苏婉儿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旁边的陆沉舟，眼神意味不明，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蓝小蝶离开了舱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舱室内顿时只剩下两人。雨点敲打舷窗的声音清晰可闻，空气中弥漫着药膏的清苦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陆沉舟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自己床上的沐晓月。她闭着眼，侧脸线条依旧清冷，但失去了平日里的锐利，显得有些脆弱。

“为什么那么拼命？”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沐晓月睁开眼，对上他的目光，又很快移开，看向舱顶：“保护你，是我的职责。”

“只是职责？”陆沉舟追问，向前倾身，手臂撑在床沿，将她困在自己的阴影里，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沐晓月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和逼问弄得心神一乱，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拂在自己脸上。她想避开，却无处可逃，只能硬撑着与他对视，但眼神深处的冰层，却在他的注视下，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